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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春秋秘史】(第二卷 6-15章)

**小说 2023-04-23 17:24 出处:网络 作者:[db:作者]编辑:@**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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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氏春秋秘史】(第二卷 6-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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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大赵储君

  楚铮回到府内,往椅子上一躺,长出了口气。总算到家了,还是自己家好,
回想这两月来在外公家里过的日子真是苦啊,天天要学那么多东西。

  柳轻如和紫娟、翠苓将车上的东西一一搬进屋。楚铮看了会儿顿时觉得有些
不自在,暗想看来自己是越来越融入这世界了,见美女劳累也无动于衷了,想当
年自己在老婆鞍前马后干得多勤快啊。

  楚铮挽了挽袖子也上前帮忙,紫绢急道:「公子,您坐着吧,这儿有小婢来
就行了。」

  翠苓性情有些小辣椒型的,这些日子和楚铮混熟了,也不再惧怕,道:「您
还是歇着吧,若要您来帮忙,只有越来越忙。」

  楚铮口中啧啧有声:「你看你们两个,手心又痒了,也不学学轻如姐,举止
落落大方,对少爷我的所作所为听之任之,这样多好。」

  柳轻如忍不住道:「此话可不能乱说,若给夫人听到了,还以为奴家任凭公
子胡闹呢。」

  翠苓笑道:「是啊,夫人吩咐过小姐的……」

  柳轻如脸一沉:「翠苓,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既然来了府中就不可再称我是
小姐,给别人听到了会怎么想。」

  楚铮却无所谓,调笑道:「这样挺好啊,一个公子,一个小姐,不是挺相配
的吗,这两个看来是丫头的命了,就好好服侍咱俩吧。」

  柳轻如听楚铮语带轻薄,晕红了脸,正待反驳,门口传来一声音道:「五少
爷在屋里吗?」

  翠苓道:「公子在屋里,是春梅姐姐吗?」

  楚铮见来人是母亲身边的小婢春梅,道:「什么事?」

  春梅躬身道:「夫人有请。」

  来到主院,楚铮给王秀荷见过礼,低声说:「娘,为了条金碧莲花项链你就
把我给卖了?」

  王秀荷笑道:「铮儿,你这是得了便宜又卖乖呀,怎么样,你七姨的滋味不
错吧?」

  楚铮嘿嘿不语。

  王秀荷正色道:「铮儿,这些时日你不在府中,你宫里的姑姑时常派人来询
问你何时回来,想让为娘带你到宫里看看她。」

  楚铮还记得当年来到平原城楚府的那个雍容华贵的妇人,当时他还有些奇怪
她为什么见了自己就泪眼朦胧,后来嘛……便说道:「好啊,孩儿还没进过皇宫
呢,正好可以见识一下。」

  王秀荷抚着他的头道:「进宫见了你姑姑,你要和她亲近一些,这些年来她
给府里写的家书中时常询问你的情况,唉,当年她如果能把孩子生下来,现在也
和你差不多大了。」

  楚铮有些不解,问道:「姑姑为什么没能把孩子生下来?」

  王秀荷叹了口气:「只因她是个苦命的人。」王秀荷把楚琳当年的事说了一
遍。楚铮听了对那深宫里的女子颇为同情,自古以来皇宫大内诸如此事层出不穷,
但落到自己亲人身上,楚铮仍觉得有些不好受。

  王秀荷又道:「这几年你姑姑的日子恐怕更难过了,当年她虽没有了孩子,
可皇上还是对她相当宠爱的。但随着你父亲重归楚府,皇上对她的猜忌日益渐深,
她背后虽有我们楚王两家的支持,在宫里已无人敢惹,可这日子恐怕是过得更寂
寞了。」

  楚铮道:「既然皇上对姑姑如此,姑姑何不多回府中住几天。」

  王秀荷道:「你以为皇宫会这么没规没矩的,宫里对嫔妃出宫管得甚严,上
次你姑姑来府中只待了半天,连见你的时间都没有。」

  楚铮见几个丫环都离得远远的,小声说道:「听说皇上身体快不行了,熬不
了几年了。皇上若是驾崩了,那姑姑怎么办?」

  王秀荷吓了一跳:「你好大的胆子,这话谁跟你说的,怎么这般不知轻重?」

  楚铮笑道:「这人娘亲恐怕骂不得的,是外公和孩儿说的。外公似乎对皇上
也不是很满意,那天喝了点小酒跟孩儿顺口说起的。」

  王秀荷顿时没了脾气,想了想小声道:「自后汉太宗以来,皇家就没有了嫔
妃为先皇殉葬的先例,若皇上真归天了,你父亲肯定会想法接你姑姑出宫。那储
君是刘皇后所出,自幼对你姑姑心怀怨恨,你姑姑若留在宫中,肯定凶多吉少。」

  楚铮想了想道:「反正孩儿也已经回来了,娘,明日我们就去看姑姑吧。」

  王秀荷点头道:「也好,难得你有此心,你姑姑知道了,肯定开心不已。」

  王秀荷突然看看楚铮,上下打量一番道:「铮儿,你在外公府里住了两月,
居然长高了不少啊。」

  说着又比了比,道:「你原本尚未到为娘耳部,如今却快要超过娘了,铮儿
真长大了。」

  楚琳听说王秀荷母子要来看她,十分高兴,第二天一早就派了贴身的小太监
在楚府门口等候。北赵律法规定得很严,当朝重臣不得与宫内太监结交,除非是
一些总管级的太监奉皇上的旨意才可进大臣的府邸,像这种小太监是根本进不了
楚府门的。

  见王秀荷携楚铮出府,那小太监慌忙迎了上去。

  王秀荷微笑着吩咐家人递过一份赏钱,便与楚铮上了车。那小太监坐到车夫
旁边,车夫熟练地耍了个鞭花,马车慢慢地向皇宫驶去。

  楚铮第一次见到这种传说中的宦官,而且年纪也和自己差不多,不由得大感
兴趣,一路上不停地和他说话。那小太监名叫小得子,跟随琳贵妃已多年,知道
眼前此人是娘娘最心爱的侄子,不敢怠慢,几乎有问必答。

  楚府离皇宫并不远,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就到了。宫廷门口的侍卫都认识小得
子,也未做详查,便放他们进去了。

  进了皇宫,楚铮忍不住探出身子四处观看,却发现和想象中的皇宫相当不同,
想了想不由得暗笑,自己所知只不过是以北京的故宫为版本,如今距故宫建造尚
有近千年之遥,当然有很大差异了。

  又走了一会儿,楚铮发现宫中有些地方显得有些破旧,不禁有些奇怪,便问
道:「小得子,宫里怎么也有这些地方?」

  小得子笑道:「听宫里的老人说,这里原本是后汉的皇宫,已有好几百年的
历史了,有些地方难免显得破旧些,但皇上和几位娘娘所住的地方是很漂亮的。」

  楚铮暗暗嘀咕,难道这是那刘禅所建的,品味也一般嘛。

  别宫门口一个宫装美妇缓步行来,袅袅婷婷,十分动人,楚铮仔细一看,原
来正是楚琳。

  楚铮跳下马车,跑到楚琳面前叫了声姑姑,伸手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柔荑。两
人肌肤相触的一瞬间,楚琳身子一颤,出于害羞的本能想要抽回自己的手,一转
念又停住不动,任由侄儿握在手里。

  楚铮轻轻握住姑姑温热的小手,感受着那种柔若无骨的动人感觉。他炯炯有
神的眼光久久停留在姑姑的如花容颜上,看得楚琳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

  楚铮微微一笑,把鼻子凑到姑姑的鬓边轻轻嗅着她如兰发香,低声说道:
「姑姑,我想你了。」楚琳的呼吸立刻加速,胸部不停地起伏着,脸上一阵绯红,
一股淡淡的女人体香渗进楚铮的鼻孔中,几乎刺激得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金刚杵了。

  楚琳眼眶一红,差点儿落下泪来,楚铮当年在平原城留给她的记忆太过强烈,
一别多年,再见时昔日粉雕玉琢般的孩童已成翩翩少年,与她一般高了,不由得
有些感慨。

  王秀荷走过来行了一礼,楚琳这才惊醒过来,放开楚铮的手,将王秀荷搀起,
道:「嫂嫂无需多礼,进屋里说话。」

  到了屋里,楚琳拉着楚铮坐在自己身边,对王秀荷道:「大哥近日还忙吗?」

  王秀荷叹口气道:「怎么不忙,要将那么多楚氏族人下到各郡府任职,又不
能太亏待他们,皇上和方令信又时常在其中作梗,实在让你大哥两头为难。」

  楚琳歉然道:「这都怪我,在这宫里已帮不上大哥忙。」

  王秀荷忙道:「怎么能怪你呢,若不是你大哥,妹妹怎么失宠于皇上,该怪
罪的应是我们夫妇才是。」

  楚琳道:「算了,本宫对此也看淡了,自古官家情义薄,当年皇上对小妹宠
爱,也只是因小妹在朝中并无依靠,他不必担心外戚弄权。若真对小妹关爱的话,
又怎会任由他人欺负得小妹九死一生,连腹中的孩子也没有了,难道他这个皇上
连这一点都做不到吗。自从他发觉大伯母时常到宫里看望小妹后,就对本宫疏远
了,这一年来连这宣宁宫都未曾踏入半步。」

  王秀荷看着她,想说几句安慰话,却又不知从何说。

  楚琳见王秀荷这样子,笑道:「嫂嫂不必担心,这几年小妹也习惯了。当年
被强行选秀进宫时,小妹就准备在宫中孤老此生,如今不过是推迟了二十余年而
已,何况小妹已不比当年,宫中已无人敢欺负我。」

  王秀荷点点头,看了看旁边的几个宫女和小得子,欲言又止。

  楚琳会意,对四周人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王秀荷等众人出去后,问道:「妹妹,你知道不知道皇上最近身体如何?」

  楚琳想想道:「如今皇上什么事都避着小妹,那些御医也虽有几个平时受了
小妹不少赏赐,但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来宣宁宫,只有托小得子转告。听说皇上自
从见过嫂嫂父亲王老侯爷后便意志消沉,整日没精打采的,这些天来一直待在童
贵妃那里。」

  王秀荷笑道:「听说那童贵妃至今仍未满二十,不知是否当真?」

  楚琳也笑道:「此事倒是不假。不过这丫头有些不知轻重,仗着皇上宠爱,
对小妹也不甚敬重,小妹念她年纪尚小,觉得看见她如同见了自己当年的情形,
也就不与她计较。一次她又不知怎么地惹上了刘皇后,幸亏小妹从中斡旋,那小
丫头才免了皮肉之苦,从此对小妹倒也心存感激,有礼了许多。」

  接着两人又谈起了朝中大臣家眷的趣事,楚铮听得直打哈欠,没想到母亲和
姑姑这两个平素如此厉害的女人碰到一起也喜欢尽扯一些八卦的东西。

  楚琳突见楚铮兴致索然,便对王秀荷说道:「铮儿第一次来皇宫,就让我这
做姑姑的带他四外看看吧。」

  三人来到了外面慢慢走着。北赵皇宫其实始建于东汉,已历经东汉、后汉、
北赵三代,期间虽也经过几次战火,但基本还是保留了原样,宫里的古迹也有不
少。楚铮对刘禅的事情最感兴趣,楚琳便牵着他的手来到了刘禅当年所住之处。

  刘禅所住之处位于皇宫北侧,与其他地方有些不太一样,所用砖瓦居然全是
黑色的,而不是皇家通常所用的明黄色,显然格外肃穆,隐隐含着有股杀气。楚
铮看着,却不由得感到一阵心悸。

  楚铮问道:「姑姑,这里面现在还有人住吗?」

  楚琳尚未回答,前面一扇门突然打开,一个宫装女子走了出来,见到楚琳不
由得一愣,走上前来行礼道:「参见琳妃娘娘。」

  那女子说着偷偷看了看楚铮,恰好楚铮也在偷偷看她,两人均一呆,原来都
是认识的。

  这边楚琳笑道:「敏公主免礼。这位是楚太尉的夫人,这是本宫的侄子楚铮。」

  正待为王秀荷母子介绍来人是谁,却见楚铮和那女子两人大眼瞪小眼,楚琳
奇道:「怎么,敏公主你认识铮儿?」

  王秀荷忍住笑,在楚琳耳边轻言了几句,只见楚琳脸色陡然变得十分古怪。

  赵敏没想到几月没见楚铮,再见时他已似长大了许多,见楚铮目不转睛地盯
着自己,不由得羞红了脸。那日楚名棠一行人走后,赵琪跟她说了不少事,赵敏
总算知道让楚铮进宫是件极其无礼之事,如今再次见了他,想起赵琪所言,心中
不免有些尴尬。

  楚铮见赵敏有些不知所措,知道小女孩脸皮薄,便施礼道:「参见敏公主。
没想到太平府一别,这么快又见到了公主。」

  赵敏此刻也恢复正常,道:「楚公子免礼。」

  楚琳突然眼珠一转,便对赵敏说道:「敏儿,铮儿第一次来皇宫,你领他四
处看看吧,本宫和嫂嫂还有些事要谈。」说完,暗中扯了扯着王秀荷衣袖。

  王秀荷会意,说道:「那就有劳敏公主了。」

  楚铮活了两世,当然知道这姑姑是什么意思,正想反对,赵敏却道:「请琳
娘娘和王秀荷放心,本宫会带好楚小弟的。」

  王秀荷行了一礼,随着楚琳走了。转过一个弯,王秀荷忍不住说道:「妹妹
难道想让铮儿多与敏公主亲近?」

  楚琳笑道:「嫂嫂不觉得他们两个挺般配的吗。敏儿是小妹看着长大的,知
书达礼,她母亲瑞贵妃为人和善,对小妹也颇为客气,是小妹在宫中仅有几个能
说上话的人之一。只可惜前年过世了,若不然她见了铮儿也肯定会喜欢的。」

  王秀荷皱眉道:「可皇上现在对楚家如此猜忌,未必会同意此事,何况这个
敏公主看来也甚有主见,又是皇室公主,我怕铮儿将来会受欺负。」

  楚琳道:「嫂嫂是王家大小姐,应该知道在宫内有个叶先生吧,皇上素来对
他十分尊重,敏儿是叶先生之徒,若叶先生开口替敏儿说话,皇上应该会考虑的。
大哥老是和皇上这么僵持着也不是办法,铮儿如果娶了敏儿,大可以缓和一下他
们之间的关系。」

  王秀荷仍沉默不语。楚琳虽是当朝贵妃,但毕竟出生贫寒,却不知王秀荷不
是不知道叶先生,而是对那叶先生了解太多了,当年她正因为赵琪是叶先生之徒,
才大力反对楚轩与她的婚事。没想到那叶先生竟还有一徒,而且又跟楚铮扯上了
关系。

  这边楚铮跟在赵敏身后,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赵敏搭讪着。他知道眼前这公主
是不可轻易得罪的,但不知怎么的,就是觉得合不来。

  这可能与她的身份有关吧,楚铮不由得自嘲道。他的心理早过了童话公主与
白马王子的阶段,知道这些出身尊贵的女子不好伺候。楚铮虽性子平和,但骨子
里却极为高傲。

  赵敏也是个心思剔透之人,和楚铮聊了一会儿,便发觉他心不在焉,不禁有
些不满,便也不再说话。

  楚铮见场面有些沉闷,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于是道:「公主这次和琪姐
姐外出游历,不知去了哪些地方?」

  赵敏见楚铮主动与她说话,不由得一笑,道:「本宫这次是第一次出远门,
全靠琪姐带着,走了大概五六个郡吧。对了,本宫还去了平原城,在琪姐家里住
了一阵子。」

  楚铮笑道:「那不是到了小弟老窝了?」

  赵敏并没有笑:「此次游历对本宫影响很大。本宫自幼成长于宫中,除了跟
师父学武就是读书练字,平时听到的也都是些歌功颂德之词,以为大赵百姓在父
皇治理下都能安居乐业。但本宫到了外面才知道其实不然,有些郡县简直民不聊
生,本宫曾质问过当地官员,那些官员却表示无能为力,不久前西线告急,大部
分粮食都运到西线大营去了,官府的余粮只是杯水车薪。而那些世家大族们平日
里只知欺压百姓、霸占良田,他们宁可将粮放在仓中烂掉,也不肯拿出来救济百
姓。你说这些世家大族该不该……」

  赵敏突然住了口,眼前这人就出生于赵国最大的世家。

  楚铮见赵敏满脸杀气,只得干笑数下,并不做声。

  赵敏想想又道:「不过平原郡相对来说是最好的,没有什么百姓无家可归的,
生活也还算富足,令尊楚太尉果然是个能臣。对了,听琪姐说你以前在平原城很
威风啊,常带着一群半大孩子闹事,那些官宦子弟都很听你话。」

  楚铮挠挠头:「琪姐怎么把什么都跟你说啊。」

  赵敏道:「有一天本宫和琪姐到畅春园游玩,正巧碰到平原郡新任太守宁方
谦的女儿,她是不是就是和你大哥楚轩定亲的那个女子?」

  楚铮无奈只好点头。

  赵敏又开始为赵琪打抱不平:「本宫觉得那女子无论相貌学识都不如琪姐,
真搞不懂你父母怎么会看上她,莫非你家对皇家女子有成见?」

  赵敏狐疑地看了看楚铮:「你对本宫也是不冷不热的,难道也是因为如此?」

  楚铮大感头痛,道:「公主,小弟绝无此意。家父和家母也不会有这种心思,
小弟听说是因为琪郡主长年不在平原城,大哥又年纪大了,宁家上门来提亲也不
好拒绝,这才同意此事。」

  赵敏哼了一声:「敷衍之辞。」

  楚铮暗中叹气,难怪古人说伴君如伴虎,眼前只是个公主,他就已觉得针芒
在背,异常难受了。

  此时迎面走来一行人。赵敏脸色微变,拉了拉楚铮衣袖想要避开。

  但已有人看到了他们二人,只听一人道:「皇妹,你怎可以在宫中与一男人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楚铮听那人称赵敏为皇妹,不由得一怔,难道来人是当朝储君赵庆?

  赵敏脸上微有怒色,对楚铮低声说道:「我们走,不用理他。」

  楚铮有些犹豫,如果来人真是储君赵庆,赵敏当然可以不用理会,他可就有
些失礼了。

  正想着,那人已来到两人面前,只见此人身着明黄服饰,脸色苍白,面目阴
鸷。楚铮知道不会有错,上前一步行礼道:「参见储君。」

  赵庆眯着眼看了看他,道:「你是何人?」

  楚铮答道:「在下楚铮……」

  赵庆旁边一人怒斥道:「你是什么人,胆敢在殿下面前自称在下,找死啊。」
声音尖细,显然是个太监。

  楚铮长这么大还没给外人骂过,心中大怒,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那太监见楚铮瞪他,叫道:「哟,还不服气啊,小心公公我戳瞎你双眼。」

  赵敏在一旁忙道:「这位是楚太尉家的五公子,是随他母亲进宫的。」

  那太监一惊,琳妃娘娘如今在宫内权大势大,他虽有储君撑腰,但也不敢轻
易得罪她侄子,于是闭嘴不再做声。

  赵庆哦了一声:「你是楚家的人,进宫来看琳妃的?」

  楚铮听他对姑姑不甚尊敬,心中不快,但此人终究不便得罪,答道:「正是。」

  赵庆绕着楚铮转了一圈,道:「一直听说楚家的人自高自大,目中无人,今
日见了你,果然如此,居然敢对本王的人如此无礼。」

  赵敏忍不住说道:「皇兄此言差矣,小弟刚刚或是不懂宫里的规矩,但你也
不用怪罪到楚家身上去。」

  赵庆嘿嘿一笑:「皇妹为何如此袒护楚家,莫非你想嫁到楚家去?哟,不会
看上这小子吧,他可比你还小啊。皇妹别忘了,父皇到时知道了会怎么想?」

  赵敏气得脸通红,道:「皇兄身为一国储君,小妹希望你能自重身份。楚家
为我朝立下汗马功劳,楚太尉也是当朝重臣,于情于理,皇兄都不应如此口无遮
拦。」

  赵庆傲然道:「别人不敢惹他们楚家,本王才不怕。在本王心中,这小子真
还不如本王身边的近侍。」

  楚铮吸了口气,道:「既然殿下这么说,小人明白了。小人告退。」赵庆既
然如此说,楚铮也不再客气,转身欲走,

  赵庆见楚铮如此无礼,心中大怒,喝道:「在本王面前,你以为可来去自如
吗。来人,给本王把这小子抓起来,狠狠地打。」

  赵敏上前一步拦在楚铮面前,道:「且慢。」

  赵庆斜眼看了看赵敏,道:「皇妹真要护着这小子吗。」

  赵敏正容道:「楚家小弟是琳妃娘娘托小妹照顾的,小妹当然要护他周全,
请皇兄见谅。」她知道楚铮武功不弱,真要动起手来赵庆恐怕要吃亏,若真是这
样,以这位兄长的脾气,恐怕会将事情弄得不可收拾。

  赵庆有些犹豫,眼前这皇妹已不是可以像儿时那样任意欺侮的了,他也曾见
识她的武功,真动起手来自己身边几个太监根本讨不了好,何况闹到父皇那里也
没什么好处,于是冲楚铮说道:「今天看在皇妹的面上,暂且放过你,以后不要
再让本王看到你。」

  楚铮头一晕,这哪像个一国太子啊,简直是个混帮派的。

  望着赵庆的背影,楚铮不觉有些忧虑,这个赵庆还未登上皇位就已如此张狂,
毫无容人之量,居然会跟自己这个孩子过不去,对楚家又心怀怨恨,如果将来真
成了一国之主,父亲在朝中就更困难了,楚家也没有安生日子过了。

  赵敏见楚铮若有所思,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楚铮摇摇头,道:「储君殿下也太……」

  赵敏明白他的意思,叹气道:「本宫这位哥哥的确不是为君的料,师父也常
常担心他若是登上皇位会将赵国引向何方,可父皇就他一个儿子,不把皇位传给
他又能传给谁呢?」

  楚铮也叹了口气,是啊,也只有他能当皇帝了。若是姑姑当年能生下个儿子
有多好啊,怎么也不会比这赵庆差,楚家也会全力支持他当皇帝,那自己就是皇
上的表弟了,可以大摇大摆作威作福,而不像现在一样还要为以后担心。

  -

              第七章:割袍断义

  楚名棠并没有身着官服,而只是一身青衣。他整了整衣衫,对身后两人道:
「你们在门口等着,我一人进去就便可。」

  既然没有官服在身,楚名棠连「本官」都懒得说了。

  那两人有些犹豫:「大人,还是让小人陪你进去吧,不然夫人会怪罪我俩的。」

  楚名棠笑道:「你们放心吧,在郭大人府上我这太尉如果也会出事,那他这
么多年兵部尚书也真白当了。」

  说完,楚名棠径直向郭府大门走去,那两人相互看了一眼,无奈地在这边守
候。

  楚名棠握住门环敲了几下,良久门才打开,一个小厮探出头来,见楚名棠一
身便服,看着面生,没好气地说道:「敲什么敲,不知道这是兵部郭大人的府邸
吗?」

  楚名棠道:「麻烦你通报一下郭大人,说故人楚名棠来访。」

  那小厮一翻白眼,道:「我家大人岂是你这种平民百姓想见就见的。」

  楚名棠哑然失笑,没想到郭怀如此老成厚道的人也会用这般势利的小人来当
门房。幸好他还准备了一张名帖,便掏出来递给那小厮,道:「去交给你家大人,
他会见我的。」

  那小厮接过名帖,半信半疑地看了楚名棠一眼,挠了挠头:「楚名棠?这名
字是有点熟悉。」转身向内走去。

  突然那小厮身躯一震,惊恐地回头看了楚名棠一眼,撒腿就跑。

  楚名棠摇头苦笑。

  不一会儿,那小厮跟在一管家模样的人向后快步走来。

  「不知太尉大人驾到,有失远迎,失礼之处,还望太尉大人恕罪。」

  楚名棠看了看那位管家,觉得有些眼熟,道:「你是郭义吧。」

  那人一愣,神色复杂,道:「没想到太尉大人还记得小人。」郭义是郭怀初
到北疆时收留的一个孤儿,楚名棠大婚时郭怀从北疆回来,身边带的唯一随从就
是他,当时郭义只有十三四岁,如今也已是三十好几人了。

  「你家大人呢?」

  「我家大人在客厅里恭候太尉大人,请随小人来。」

  郭怀站在客厅门口,等着楚名棠的到来。

  楚名棠此次前来究竟是为了什么呢?郭怀暗暗想道,若放在以前,以他们的
交情,楚名棠来了京城已有两个多月,两人居然没有相互到对方府中来拜访,简
直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可如今即使在朝堂上相见,两人也只是点点头而已。

  郭怀知道楚名棠这段时间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上朝第一天便与皇上针锋相
对,此后又忙着楚家在京众官员外放的事,根本无暇来郭府,而自己却不知在顾
忌些什么,根本动不起拜访楚府的念头……

  楚名棠远远看见郭怀,高声笑道:「郭怀,没想到你当了这尚书,这府中的
门槛也高了,我只是没穿官服,差点儿连你家门都进不了了。」

  郭怀没想到楚名棠一如当年,仍直呼他的名字,不由得一呆。

  楚名棠走到跟前,见郭怀有些不自在,道:「都朝中重臣了,难道还那么小
气,也不请我进去坐坐。放心今天我只孤身前来,不会把你吃穷的。」

  郭怀心头一热,笑骂道:「你两脚又没缺,不会自己走啊。像你这种人,就
该提防着点儿,那年腊月我上山好不容易打了一些猎物,准备第二天拿到城里去
卖,没想到半夜给你偷了个干净。」

  楚名棠笑道:「那时家中太穷,小妹已数月不知荤腥,你小子打了些猎物也
不知送一些过来,我心中当然有气,索性就给你全部拿走,不过你第二天寻到我
家中时,我也还是给你留了一碗的。」

  郭怀听楚名棠提到「小妹」二字,眼神一黯,强笑道:「也是,当时我是考
虑不周,可我是想拿这些猎物到城中给……小妹换个头钗的。」当年楚名棠父母
曾有意将楚琳许配给郭怀,但事情还未挑明楚琳便被强行选秀进了宫,这么多年
来郭怀一直刻意回避此事,从北疆回京后也从未见过楚琳一面。此时听楚名棠徒
然提起,心中感慨万端。

  楚名棠心细如发,见郭怀神色有异,暗叹一声,装做四下看看,道:「咦,
弟妹和你那两个孩儿怎么不在?」

  郭怀道:「他们今日到城外青石观中上香去了。」

  楚名棠摇头道:「怎么女人家都信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楚名棠一顿,又道:「你这府邸原是陈老尚书的吧,当年我在京城时倒也来
过几次,记得院中风景不错,还有间亭子,我们就去那里。郭义,你去为我和你
义父准备些酒菜,我二人这么多年未在一起了,今天好好喝一场。」

  郭义见两人谈笑风生,不由也为他们高兴,见楚名棠如此吩咐,应了声便快
步下去了。

  郭怀讥道:「论做文章我是比不了你,可喝酒当年把你教训得还不够吗?」

  楚名棠一挥手:「以前的事怎么算数,今日我心中高兴,你有什么本事大可
以放马过来。」

  郭怀哼道:「每次喝之前你都这么说,喝完了哪次不是我背你回去的。」

  两人边走边斗嘴。到了亭中,郭义已经准备好了几样精致的小菜,道:「请
太尉大人和义父先将就用着,厨子正另外准备菜肴。」

  郭怀微微颔道:「好了,你先下去吧。」

  楚名棠拿起桌上的酒壶准备给两人杯中倒酒,郭怀伸手按住:「名棠,今天
你来我府是客,应由我来倒才是。」

  楚名棠一怔,笑道:「咱们兄弟还分什么你我吗?」

  郭怀恍若未闻,把酒倒上,举杯道:「第一杯,为你我二人十三年来第一次
对饮干一杯。」

  楚名棠喃喃说道:「是啊,上次在京城相聚仍历历在目,一眨眼竟已是十三
年了。」

  两人一饮而尽。

  郭怀倒上第二杯,举杯道:「第二杯虽然喝得有点晚,但还是要祝你荣升太
尉,圆了儿时的心愿。」

  楚名棠正想说些什么,见郭怀先饮尽,也只好举杯干了。

  郭怀再次酒杯倒满,道:「这第三杯我原本不想与你喝,但念在我们是从小
一起长大的兄弟,令尊更是对我有再造之恩,若没有他老人家的栽培,我郭怀恐
怕还只是一个普通的猎户,因此我还是祝你荣升楚府宗主,成为楚家百年第一个
出身旁系的宗主。」

  楚名棠有些尴尬,道:「你已经知道了?」

  郭怀道:「你们楚家虽对此事极为低调,却也未曾刻意隐瞒,我若再不知道,
还是个兵部尚书吗?」

  楚名棠也觉得自己问得愚蠢,苦笑一声,将酒饮尽。

  郭怀见楚名棠将酒喝完,道:「名棠,这酒怎么样?」

  楚名棠笑道:「那当然是好酒了,为兄虽平时不好此道,但也知这是宫中御
酒。」

  郭怀盯着他,道:「那名棠可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喝这种酒是什么时候?」

  楚名棠闻言手微微一震,将酒杯缓缓置于桌上,沉声道:「郭怀,你有什么
话,就直说吧。」

  郭怀冷笑道:「看来你还是记得的,当年皇上微服出宫,在朱家巷口的路边
酒摊上,命大内总管亲自到宫中取来此御酒,与你我兄弟把酒言欢,我郭怀可是
一辈子不会忘记的。」

  楚名棠长叹口气道:「为兄也是记得的。」

  郭怀突然一拍桌子,厉声道:「那你是怎么报答皇上的。楚伯父当年亲口教
导你我,要懂得知恩图报。可你呢?若不是皇上,你能和王家大小姐成亲?你能
当得了平原郡太守和南线大营统领?若不是你身为平原郡太守和南线大线统领,
楚天放会将你放在眼里?你能当得上楚家宗主这一职?我一直不信你楚名棠是忘
恩负义之徒,多次在皇上面前为你拍胸脯担保,可你到了京城的所作所为,犹如
狠狠地在我郭怀脸上摔个耳光。哼,楚伯父若在九泉之下有知,恐怕也不会安心
吧?」

  站在不远处的郭义被郭怀的大嗓门吓了一跳,忙将端菜过来的下人赶走,自
己也走得远远的。

  楚名棠盯着郭怀,一字一句说道:「郭怀,你错了,若家父真在天有灵,他
老人家肯定会感到欣慰的。」

  郭怀没想到楚名棠竟会如此说,顿时一愣。

  楚名棠叹道:「郭怀,你并非出生于世家,又怎知世家子弟心思。对所有楚
氏族人来说,上京楚家是我们的根,每个人都以能名列楚氏族谱为荣。当年名棠
的先祖是因犯错而被逐出上京楚家,至死仍谨记自己是楚氏一脉,叮嘱子孙日后
要设法重回楚家。家父虽身处贫寒之境,仍念念不忘我等乃先行公之后,一生最
大的愿望就是能认祖归宗。可惜他老人家走得早,连我高中状元都未曾能看到,
若他知道不肖子名棠竟然成了楚家的宗主,定然高兴万分。」

  郭怀道:「那你就不念皇上对你的恩情了?」

  楚名棠黯然道:「皇上对我是有恩,但却要我对付楚家则是万万不行,即使
天放伯父不让名棠重归楚氏一脉,名棠也不会做出对不起楚家之事。」

  郭怀大怒,冷笑道:「你心中就只有你们楚家,那你置皇上于何地?皇上是
一国之君,是天子!而这些世家只知结党营私,把持朝政,一些不学无术之徒也
沐猴而冠,变成了朝廷大臣。长此下去,君将不君,国将不国。」

  楚名棠也有些生气:「各大世家族人难免良莠不齐,历朝历代均是如此,为
兄此次将一些族人外放至郡县正是此理。但世家中才子俊杰也是层出不穷,如楚
洛水、王明远、西线大营方统领等,如果没有他们,我大赵国根基还能坚若磐石
吗?」

  郭怀道:「楚洛水是我一手带出来的,我当然知道,他也只不过沾了个楚姓,
跟你当年一样,都是靠自己打拼出来的。至于王明远和方明,都不过是中庸之才,
我北赵大营胜过他俩的比比皆是,若这些两人也算世家的才子俊杰,那你觉得这
些世家于国于民,还有什么用处?」

  楚名棠一震,森然道:「难道你郭怀想要对朝中世家发难?这是你的意思,
还是皇上的意思?」

  郭怀诚恳地道:「名棠,皇上对你我恩重如山,我郭怀只不过是一介村夫,
祖宗十八代都未出过个名人,但我最起码知道忠臣不侍二主和士为知己者死。名
棠你饱读诗书,懂的道理肯定比我多。当年楚家是如何对待于你,你心中自然清
楚,如今你虽是楚府宗主,但府中大权仍为楚天放所握,这样的宗主当了又有何
用。当今皇上乃是英明之主,只是被世家束缚了手脚,你我何不效忠皇上,齐心
协力逼迫各大世家交出手中权利,尽归于皇上,使天子之命,天下无人敢违。这
样一来,皇上便可重整朝纲,清除冗兵,不出十年,我大赵定可国富民强,一统
中原亦指日可待。」

  楚名棠面无表情:「那几大世家族人该如何处理?」

  郭怀笑道:「我知道你担心楚王两家的族人,只要他们以后安分守已,可允
许两家仍世袭侯位,领取朝廷俸禄,族人也可留有部分田地,确保他们以后衣食
无忧。」

  说完,郭怀满怀期冀地看着楚名棠。

  楚名棠沉默良久,叹了口气道:「郭怀,你真的只适合在军中带兵,不应在
朝为官。我既已走到这一步,你今日就不该再劝我。前些日子在朝中是暗流汹涌,
大有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势,但如今已日趋缓和,你为何还念念不忘铲除几大世家,
难道非要弄得朝廷动荡不安,天下不得安生吗?」

  郭怀道:「你我从小一起长大,亲如兄弟,我郭怀才把话说得如此直白,如
今这几大世家如附在朝廷身上的几颗毒瘤,若不清除,皇上几乎无力可施。」

  楚名棠讥道:「若楚王方三大世家退出朝廷,这些空出的大权皇上能全部收
回吗,难道皇上还能亲自去考评一个县令的优劣吗?还不是由梁上允、成奉之等
人掌控。你郭怀大肆任用北疆大营的旧部接替王明远、方明等人,那些旧部必然
以你郭怀马首是瞻,不出十年,恐怕大赵国三大世家会由楚、王、方变成了郭、
梁、成了。」

  郭怀怒道:「楚名棠,你是以小人之腹度君子之心,我郭怀可对天发誓,我
绝无此意。」

  楚名棠道:「郭怀,我可以相信你并无此意,但你可否知道,当年先祖楚先
行也曾力拒太祖封他为逍遥王的旨意,情愿做个自由自在、不理政事的逍遥侯,
但楚家还是成了朝中有数的世家大族。你郭怀虽无此心,但能保证你的子孙也无
此意吗,难道你会定下家规不准你的子孙入朝为官吗?」

  郭怀默然不语

  「如今西秦对我朝虎视眈眈,郭大人,与其掀起一场腥风血雨,还不如维持
现状,于国于民,都是件好事。」

  「而且我楚名棠也可对天发誓,此生决无反意,请郭大人转告皇上,也请皇
上宽心。」

           ***  ***  ***

  楚名棠回到楚府,心情颇为沉重。此次拜访郭怀,是楚名棠特意等他与皇上
之间关系略为缓和后才去的,原本只抱着叙旧之情,不想仍与郭怀大吵一场。郭
怀是他这一生最好的朋友,没想到老来却可能成为最大的对手。

  他坐到椅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王秀荷走过来问道:「怎么,今天跟郭怀谈得不太愉快?」

  楚名棠没好气地说道:「真是名字会取错,绰号是绝对不会取错的。这郭石
头果然又臭又硬,今天差点又闹翻了。」

  楚名棠把今日之事与王秀荷说了一遍,王秀荷皱眉道:「没想到郭怀对世家
的成见如此之深,皇上都不提这事了,他还念念不忘。」

  楚名棠道:「皇上恐怕只也是嘴上不提而已,郭怀如今是他的心腹大臣,自
然知道皇上的心思。当年郭怀刚到北疆时给为夫来信,就抱怨过世家子弟对他牵
制甚多,你我还为此曾求过你家老爷子,王家子弟才不再与他为难。到了朝中,
他虽是兵部尚书,可除了北疆大营有些是他旧部,各地兵权大都在楚、王、方三
大世家手中,也难怪他对世家的心生怨恨。皇上既有此意,两人当然是不谋而合。」

  王秀荷冷笑道:「郭怀想让皇上大权独揽,是受了朝中那些儒生的影响。真
是儒生误国,却不想想若真如此,皇上对大臣便可随意生杀予夺,若是个明君还
好说,可要是碰到个昏庸无道的皇上,只宠信奉承阿谀之徒,朝中能吏岂不给他
杀个干净,那我大赵国迟早要给他国所灭。」

  楚名棠点了点头,突然问道:「你不是和铮儿到宫中去看他姑姑了吗,怎么
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秀荷苦笑道:「妾身与铮儿在宫中所遇之事,可比郭怀麻烦得多,铮儿居
然跟储君起了冲突。」

  楚名棠一惊,忙问是怎么回事。王秀荷将事情经过与楚名棠如实说了,道:
「铮儿其实也并未做错什么,只是那储君受刘皇后影响太深,对小妹并无好感。
而小妹因她未出世的孩儿之故,对刘皇后也是恨之入骨。

  夫君恐怕还不知道,小妹得到楚府支持后,将当年参与此事的太监宫女一一
杖毙,其中不乏刘皇后的亲信,其中一人更是当着皇后的面活活打死的。自此小
妹在后宫一手遮天,皇后见了她也战战兢兢,退避三舍,直至储君成年后才有所
改观。储君对楚王两家也因此极度不满,今日不过是借题发挥,把气出在铮儿身
上而已。」

  楚名棠摇头:「小妹也是做得太过分了。」

  王秀荷一撇嘴:「有什么不对的,别说小妹那孩子未出世便给刘皇后毒死了,
就是铮儿现在这么大,若今天给那什么储君打了,妾身也不会善罢干休。」

  楚名棠斥道:「胡闹,他是储君,你能把他怎么样?铮儿再给你这样宠下去,
迟早要出事。」

  王秀荷见丈夫真来火了,识趣地不再提及此事,想了一会儿道:「那郭怀有
一事说得挺对,你那大伯虽辞去宗主之位,但仍把持着府中大权,府中太小事情,
那些下人仍去请示于他。再这样下去,恐怕对夫君有所不利。」

  楚名棠犹豫道:「这些是府中的小事,应该没有太大干系吧,按楚府祖规,
上任宗主退隐后,便不再过问族内之事,大伯也谨守此规,从不干涉为夫处置族
内之事,这次外放族人到府县,大伯也极力支持,那些到他那边哭诉也被他一一
训斥。」

  王秀荷冷冷说道:「你大伯既然已退隐,那些人为何还去找他?夫君毕竟出
身楚家旁系,族中心存不服的大有人在,若不尽快立稳脚跟,日后麻烦事恐怕层
出不穷。」

  一个丫环突然匆匆走了进来,神色慌张,道:「老爷、夫人,小少爷把府内
管账的屠账房打了。」

  楚铮从宫里回来后一直阴沉着脸。紫娟和翠苓已惯了他嘻嘻哈哈不正经的样
子,今日见楚铮如此模样,竟有几分害怕,躲在一边战战兢兢地不敢说话,连柳
轻如心中也有些不安。

  楚铮知道今日储君不过是因为憎恨楚家,才要如此恶对于他,否则作为一国
储君,怎么也不会跟一个小孩过不去。但储君终要成为皇上,虽然以他今日所作
所为看起来根本不像个明君,甚至远不如他父皇,但楚家的日子恐怕更难过,现
在的皇上虽也想铲除楚家,但还能权衡利弊,尚能以国家安危为重,可这储君上
台就难以预料了,如果他真不顾大局硬要强行铲除楚家,那楚家该如何是好,难
道真要造反不成?

  楚铮越想越头痛,不知应该怎么办,心想当了十几年小孩,政治头脑都退化
了,再这样下去,自己真要成一介武夫了。

  在镇远侯府这两个月,他再也不敢小看天下英雄了,最起码论行军打仗,他
还远不是王老侯爷对手。那兵部尚书郭怀号称赵国第一名将,绝非浪得虚名之辈,
而且对皇家忠心耿耿,楚家想造反也恐怕凶多吉少。

  楚铮摇了摇头,突然想起一事来,抬头叫道:「轻如姐。」

  柳轻如走过来道:「少爷有何吩咐?」

  楚铮道:「你和翠苓到李管家处取些钱来,前些日子我跟父亲说过的,他应
该不会为难你。」楚铮如今也是独住一院,起居饮食都在踏青园中,自然会有钱
财开支,楚名棠让他若有所需就到府内账房去取。

  「要取多少,公子?」柳轻如问道。

  楚铮随口道:「取个一万贯吧,常备无患嘛。」

  柳轻如想要说些什么,但见楚铮一脸疲倦,顿时把话又咽了下去,领着翠苓
出去了。

  楚铮拿过一张纸,写了楚、王、方、皇四个大字,又将楚王两字间添了个加
号,托腮沉思:楚王目前是联盟,如果储君即位后不计后果全力对付楚家,王家
是否仍会坚定支持楚家?

  楚铮想了想,画了个大大的问号。如今最忠于皇上的是那些非三大世家出身
的官员,皇上也对他们极力笼络,若储君即位后胡来,那些人是否仍支持他?楚
铮写了两字:未必。

  楚铮突然发觉紫娟时不时偷偷看他,说道:「紫娟,你在干吗,有什么话就
说。」

  紫娟吓了一跳,连连摇头。

  楚铮奇道:「你今天怎么了,好像很怕我似的。」

  紫娟看了看他,怯生生地说道:「少爷今天好像有心事,和平日大相同,小
婢不敢烦扰少爷。」

  楚铮饶有兴趣地看着她:「平是我是怎样的?」

  紫娟小声说道:「平日少爷都是笑嘻嘻的,对小婢们也很和气,今日却……」
紫娟看了楚铮一眼,不敢往下说了。

  楚铮想了想,叹道:「以前是少年不识愁滋味,如今我已渐渐长大,恐怕很
难再像以前那样无忧无虑了。」

  紫娟好奇道:「少爷身为当朝太尉的公子,有什么忧虑的?」

  楚铮一时语塞,心想跟你这小丫头怎么解释得清楚,只好说道:「世间之人
谁能无烦恼,官宦人家也自有烦心之事。」

  楚铮又转口问道:「你和翠苓呢,听轻如姐说你们都是孤儿?」

  紫娟脸露悲伤之色,道:「小婢和翠苓从小就没了父母,自懂事之时起便已
是流落街头,若不是小……轻如姐收留我们,我们恐怕早已不在这世上了。

  轻如姐原本也是官家小姐,我们到她府上一年后,她父亲犯了事,被判当街
腰斩,轻如姐也被卖到青楼。当时她的年纪和少爷差不多,却始终没有抛下我们,
当时青楼的老鸨嫌我们年纪幼小,不肯收留,要把我们卖到别家青楼,轻如姐跪
着求了一天她才让我们留下在青楼打杂。

  小婢和翠苓年纪小,干不得重活,经常受人家欺凌,但只要能在轻如姐身边,
我们心中就有了依靠,什么苦都能捱得下去。」

  楚铮听了沉默不语,虽然知道在这世上诸如此类事每天都在发生,但落到自
己身边人身上,还是让他唏嘘不已,想想和她们比起来,他已是太幸运了。

  他正想安慰紫娟几句,翠苓突然跑进来道:「公子,轻如姐被人欺侮了,你
可要为她做主啊。」

  楚铮一惊,腾就站了起来:「是怎么回事?」

  翠苓喘着气将事情经过说了一遍。原来柳轻如和翠苓去李诚那里领钱,却不
想李诚出府办事去了,一时半会还回不来。另一管事张得利认识柳轻如,知道她
是五少爷身边的人,有心讨好,便带着柳轻如到上京楚府的屠账房那里准备先支
取一万贯,等李诚回来后再行补上。

  没想到那屠账房根本不把张得利放在眼里,不但不给,反而出言相讥,张得
利一怒之下便与他吵了起来。那屠账房和他的几个下属见一旁柳轻如年轻美貌,
免不了语带调戏,把柳轻如气得脸色苍白,翠苓听了愤怒难抑,想到屋里还有个
主子,便跑回来找楚铮了。

  楚铮一听事情并不紧急,反倒坐了下来,心里暗暗寻思:那屠账房想必是仗
着他是上京楚家的旧人,不把父亲的家人放在眼里。像这种人在楚府还有不少,
对他们来说,父亲楚名棠只是一个外来人,如今却成了楚家的新主人,也难免心
中不服。而父亲近期又政务繁忙,无暇理会府中之事,这些人便越发胆大起来。

  看来是要找个机会整治一下这帮不知死活的东西了,楚铮微微冷笑,当初那
什么大公子楚慎平他也是说打就打,何况这个小小的账房先生。记得母亲也说过,
没机会找机会也要教训这些人,这账房既然这么乖巧送上门来给他教训,正好可
以借此立威,好让这帮下人知道如今的楚府已经变天了,好好看清究竟谁是主人。

  旁边的翠苓见楚铮坐着不动,有些急了:「少爷,轻如姐在给人欺负,你怎
么一点也不急,枉轻如姐平日对你还这么好。」

  紫娟见她说话不知轻重,暗中拉拉她的衣袖。翠苓一甩手,气道:「拉什么
拉,我们都是下人的命,死活都没人管的。」

  楚铮刚刚听了紫娟一席话,知道柳轻如在她俩心中的地位恐怕比自己这个少
爷要高得多,也就不与她计较,起身道:「我说过不去吗?前面带路。」

  到了楚府账房门前,就听到张得利的大嗓门说道:「这位柳姑娘是五少爷身
边的人,你们几个不要胡说八道,更不可污人家清白。」

  只听一个阴侧侧的声音说道:「这娘们奶子挺屁股翘的,张管事又如此护着
她,这『清白』二字也就不用再提了吧。」

  里面一阵轰笑。

  楚铮冷哼一声,伸手抓住半开的两扇门一扯,那两扇门虽是硬木所造,但也
禁不起楚铮这一扯,被硬生生从墙内拉了出来。楚铮又顺手一推,一声巨响,那
墙竟塌了半边,顿时尘土弥漫。楚铮拍了拍手,从那原本是门的洞中走了进去。

  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柳轻如和张得利见来人是楚铮,松了口气,连忙迎了
上来。楚铮伸手阻止他们行礼,两眼翻天,问道:「哪个是屠账房?」

  张得利精神一振,走到楚铮身边指指对面居中一人。

  楚铮眼睛余光一扫,见那人居然长得五官端正,气度也还算可以,全然不是
他想象中獐头鼠目的账房先生模样,不禁有些奇怪,但转念一想,把他打得獐头
鼠目不就符合标准了。

  屠账房见楚铮缓步走来,心中有些惊慌,前些日子那几个府中的少爷虽对被
揍的事讳莫如深,但他也听闻过一些,知道眼前这五少爷不好惹,可他没想到的
是这位五少爷居然为了个丫环居然亲自赶来了。

  屠账房心中忐忑,向楚铮行礼道:「五少爷……」

  楚铮见他俯首行礼,突然伸手按住他后颈,狠狠地砸向桌面,屠账房一声闷
哼,登时晕了过去。

  楚铮将他拎了起来,只见屠账房脸上血肉模糊,双目紧闭,已经人事不知。
楚铮端起一碟墨汁,向他脸上一泼,屠账房呻吟一声,悠悠醒转,见楚铮冷冷地
看着他,两膝一软,不由得求饶道:「少爷饶命……」

  楚铮不等他把话说完,一拳击在他左脸上,屠账房一声惨叫,又吐出几颗牙
齿。

  楚铮随手将他扔在地上,面无表情,向众人扫了一眼,淡淡说道:「还有哪
个刚刚口出秽言的?」

  众人吓得面如土色,有几个两腿都在怵怵发抖。紫娟嘤咛一声,躲到了柳轻
如身后,翠苓却双拳紧握,眼中全是兴奋之色。

  楚铮向一旁呆若木鸡的张得利道:「钱拿到没有?」

  张得利清醒过来,连忙向对面众人喝道:「还不把钱搬出来?」

  楚府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楚铮哼了一声,抬脚踩在屠账房的脚腕上,微微用力,屠账房又一声惨叫,
冲众人口齿不清地喊道:「你们都是死人啊,还不把钱给少爷搬出来!」

  那些人如梦初醒,七手八脚地搬了两箩筐钱出来。楚铮看了有些尴尬,他真
没想到一万贯大钱竟有这么多,论重量的话恐怕有两百来斤,难怪柳轻如出门时
显得有些为难,以后还是拿金子算了。

  张得利在一旁指指点点:「你,还有你,还有你们两个,把钱抬到少爷院里
去。」

  那几人有些为难,一人吞吞吐吐道:「小的不知道少爷住在哪个院子。」

  翠苓跑了过来道:「我带他们去。」说着暗暗在其中一人脚上狠狠踩了一下,
嘴里小声嘀咕着:「看你这张嘴还老不老实。」

  那人痛极,却又不敢喊叫,一张脸憋得通红。

  -

              第八章:楚家鹰堂

  楚名棠夫妇听丫环说了事情经过,呆了半晌,王秀荷突然笑道:「妾身正愁
没借口去见楚伯父,铮儿就为娘找个机会。夫君,你再出去转一圈,妾身替铮儿
到楚老伯院中赔罪去。」

  楚名棠一怔:「为夫不用去吗?」

  王秀荷笑道:「他终究是夫君长辈,你在他面前总觉得矮了一截。妾身是个
妇道人家,还是由妾身与楚伯父将话挑明了说吧,就算说错什么话他也不至于怪
罪到夫君身上。」

  王秀荷站在楚天放院子门口,前去禀报的下人已经进去很长时间了。她似乎
一点也不急,脸上仍挂着淡淡的笑意。

  那个老家人总算出来了,低眉顺目地行礼道:「夫人,老太爷请您进去。」
这老家人跟随楚天放已经很多年了,楚府内外大小事情了若指掌,知道眼前这妇
人是个厉害人物,因此礼数上做得极为周到。

  楚天放站在客厅外,呵呵笑道:「秀荷侄女可是稀客,今天怎么有空到老夫
这里来了?」

  王秀荷轻笑道:「小儿楚铮玩劣不堪,惹下了那么大的事,我这做娘的只好
向楚伯父来赔不是了。」

  楚天放一摆手:「这点小事,怎能烦劳侄女亲自前来。说起来还是老夫家教
不严,这些下人连上下尊卑都不分了,实在是该打。」

  两人进了屋,王秀荷在下首坐下道:「听说那屠账房已跟随伯父数十年,对
上京楚府忠心耿耿,小儿无端找上门去,原本就是无理在先,还动手打了人。哦,
不知屠账房的伤势怎样,这次随夫君来京的家人中也有几个医术高明之士,要不
要召他们前来诊治诊治?」

  楚天放拈须笑道:「秀荷侄女这番好意老夫心领了,不过那混帐东西罪有应
得,就由他自生自灭去吧。」

  两人寒喧了近半个时辰,任凭王秀荷语带机锋,楚天放总是笑吟吟应对,沉
稳如山。王秀荷不由得有些气馁,暗想这老家伙涵养已经炉火纯青,还是自己先
说明来意吧。

  「伯父,侄女夫君名棠来京上任已有些时日,皇上与楚家的关系也有所缓和,
但名棠和侄女都认为,楚家危机远未结束,皇上对楚家是投鼠忌器,且没有必胜
把握,绝非对楚家没了戒心,何况皇上年老体弱,储君又已成年,不久将协理朝
政。

  储君心胸狭窄,睚眦必报,对楚家怨恨之心由来已久,对小妹楚琳更是欲除
之而后快,若皇上驾崩,储君即位后肯定要对琳妹下毒手。名棠与琳妹兄妹情深,
必然加以援手,如此一来楚家与皇室将再度反目。楚家日后何去何从,还请伯父
指点。」

  楚天放喝口茶,淡淡地说道:「不知侄女口出此言,是以王家长女,还是楚
家媳妇身份?若楚家有难,你又将何去何从?」

  王秀荷没想到自己话锋刚转,楚天放却比她更咄咄逼人,想了想毅然道:
「王家长女对侄女来说已是往事,如今侄女只以几个孩儿和夫君为重,若楚家有
难,侄女不会苟且偷生。」

  楚天放露出一丝笑意:「名棠得妻如此,实是他一生大幸。」

  王秀荷接口道:「可楚家虽大难当前,府中却仍有纷争,伯父应知兄弟合力,
其力断金,夫君名棠身为楚家宗主,应付外敌已颇为吃紧,哪来余力应对他事?
侄女此话若有唐突之处,还请伯父谅解。」

  楚天放冷哼一声:「秀荷侄女,你的心思老夫自然理会得。」

  王秀荷不再言语,她想说的已经全说了,剩下的就看楚天放的了。

  楚天放沉默良久,突然长叹道:「可惜名棠不是老夫之子啊。」

  「当年老夫初见名棠,就知此子绝非池中之物。秀荷侄女你眼光倒也了得,
竟然不顾你父阻拦硬是下嫁给名棠。要知道当时京城多少人在背后笑话你,又有
多少人将名棠恨之入骨。」

  王秀荷偷偷抿嘴一笑,当时她可没想那么多,那年赏花灯偶遇楚名棠,她便
为他的潇洒不群所迷醉,此事说起来还要感谢当今皇上,若不他从中出力,这门
亲事还未必能成。

  「老夫见你嫁给了名棠,知道他有了你们王家的扶持,加上还有皇上的大力
提拔,名棠的仕途必然一路坦荡,而老夫两个儿子却都是平庸之辈,便留了个心
思,允许名棠重入楚家家谱,在官职升迁上也不曾为难名棠。名棠也是个性情人,
在平原郡时对当地楚氏一族颇为照顾,老夫也心感宽慰。」

  王秀荷微笑道:「夫君他并不是个忘本之人。」

  楚天放点点头道:「当年老夫从相国之位退隐下来,皇上虽对楚家心存忌惮,
但也并无铲除之心,但随后几年却极力打压,老夫也不是一味忍让之人,大肆扩
张楚家势力,如此争斗数年,老夫发现竟然是中了他人之计。」

  王秀荷微微一震,道:「难道是西秦在从中挑拨?」西秦对赵国贼心不死,
若说上京城没有他们的细作,那才是怪事。

  楚天头道:「正是,其中一个更是皇上颇为亲信之人。但当老夫将他请到楚
府来时,此人竟在此处服毒自尽了,事后老夫尽管将此人毁尸灭迹,但皇上仍然
怀疑到老夫头上,老夫又无确凿证据,证实那人是西秦奸细,只好闷声不响,西
秦此计果然毒辣。

  你父亲也觉得到其中有蹊跷之处,他也多次在皇上面前力保老夫,可皇上疑
虑之心不减。当他任命名棠为南线大营统领时,摆明了就要对付楚家了。老夫便
让二弟到平原城密会名棠,为了楚家的存亡,老夫甘愿让出楚家宗主一位,所幸
名棠也答应了。」

  王秀荷道:「大伯那时有些过虑了,名棠昔日曾说过,无论何时他都不会为
难楚家的。」

  「可老夫已经老了,若不能早日确立下任宗主,老夫一旦逝去,楚家便群龙
无首,只有束手待毙。但老夫也是心有不甘哪,于理来说,名棠是楚氏族人中最
精明强干的一个,他是最适任宗主一职的。

  可于私,老夫仍对两个孩儿心存侥幸,但名亭任刑部尚书十年之久,却仍不
能服众,被方令信那小儿耍得团团转,另一孩儿还不如名亭,老夫彻底失望了。
如今名亭已经到幽州任职了,可他两个弟弟却对此极为恼怒,这些时日也总来纠
缠老夫,都以为老夫是老糊涂了,却不想他们哥几个能堪大用,老夫何必将宗主
传于名棠。

  府中的一些下人也心存此想法,秀荷侄女来得正好,老夫的确不能再犹豫不
决了,若不绝了他们兄弟之心,迟早要出大乱。」

  王秀荷起身行了一礼道:「伯父深明大义,侄女在此替名棠谢过了。」

  楚天放道:「从明日起,老夫和原上京楚家的人全搬到西院,由老夫严加管
束。名棠和侄女搬到老夫此处,名棠已是楚家宗主,自然应当居住于此。至于那
些下人,遣散还是留用,你们夫妇看着办吧。」

  王秀荷微笑道:「那倒不必,这些下人在府里已多年,对京城之事极为熟悉,
只要他们仍忠于楚家,像屠账房这些人都可留下。」

  楚天放目露欣赏之色:「这些老夫就不管了。」

  王秀荷盯着楚天放道:「侄女当年未出嫁时,就听闻楚家有个『鹰堂』,专
门收集赵国境内乃至其他三国的线报,不知伯父对之如何处理?」

  楚天放一怔,苦笑道:「侄女是想将老夫最后一点家底都要掏去了,今日若
是名棠前来,他必定不晓此事。」

  王秀荷轻笑道:「鹰堂与王家『狼堂』原本同源,侄女怎会不知?」

  楚天放不由得问道:「那你家『狼堂』如今由谁掌控?」

  王秀荷道:「家父苦无男丁,对几个侄儿也不是太放心,『狼堂』大权虽为
家父所控,但侄女这边也有一些人手。」

  楚天放呵呵笑道:「难怪名棠在南线那么多年一直顺风顺水,平安无事,原
来是你家的『狼堂』在暗中保护。」

  王秀荷也笑道:「夫君身边也并不是全无人手,有一人也算当世高手,而且
与楚家渊源甚深。」

  楚天放想了想道:「你说可是当日与陈振钟交手的吴先生?」

  王秀荷道:「此人名叫吴安然,在府中已多年,平日并不显山露水,乃是魔
门血影宗当代宗主,当年她为铮儿治好了病,并收铮儿为徒,就在楚府住下了。」

  楚天放听「血影宗」三字不由得一惊,那日陈振钟虽向他说了吴安然此人,
可他只知吴安然是南齐的一个邪门高手,并不知道此人是魔门中人,皱眉道:
「秀荷,你是王家长女应是知道的,那铮儿怎么会拜她为师?在平原郡还没什么,
可如今你们来了京城,难道不忌宫里那人?」

  王秀荷有些无奈,道:「待侄女弄清楚此人来历时,铮儿已拜他为师,总不
好赶他她吧。何况楚王两家先祖虽败在叶门始姐手下,立下誓言不将武功传于后
人,但铮儿拜吴先生为师,也不算破誓吧?」

  楚天放想了想道:「事已至此,那就算了,不过平日里你还是叫那孩儿少到
宫里去,楚家如今麻烦已经够多的了,不要再树此强敌。」

  王秀荷应道:「伯父所言极是。」

  楚天放沉吟良久,又道:「这『鹰堂』我可以交给名棠,但侄女需立誓,不
得插手于其中,毕竟侄女还是半个王家人,楚氏祖训,『鹰堂』必须由楚家人掌
控。」

  王秀荷起身道:「侄女谨遵伯父之命。」

           ***  ***  ***

  楚铮痛打了屠帐房,原本以为父亲知道了肯定会训斥几句,没想到过了一夜
仍不见有何动静,心中着实有些不解。不过他很快将此事抛到一边,方才他在院
中练了会儿功,突然发现长久停滞不前的龙象伏魔功竟有了长进,心中极为兴奋,
暗想莫非是自己身体长大了经脉也拓宽了,龙象功才又有了进境,按如此进度,
不用几年便可练到第五重。

  楚铮擦了擦汗水,返回屋内,却见翠苓跪在厅中,不由得一愣,向站在一旁
的柳轻如问道:「轻如姐,这是怎么回事?」

  柳轻如肃然道:「奴家平日对翠苓管教不严,这丫头在少爷面前常常不分主
仆尊卑,昨日还对少爷言语不敬,若再不教训,恐怕要被外人耻笑了。」

  楚铮一听忍不住看了紫娟一眼,翠苓虽跪在地上,却瞧得清楚,忙道:「这
不关紫娟的事,是小婢自己和轻如姐说的。」

  柳轻如斥道:「少爷又没问你,你胡乱开口做甚,还不向少爷陪礼?」

  翠苓向楚铮磕了个头,道:「少爷,小婢对少爷有诸多不敬,请少爷恕罪。
不过少爷今日痛打那屠账房,为轻如姐出了口气,小婢十分感激,无论少爷怎么
处罚小婢,小婢都绝无怨言。」

  柳轻如听了气得浑身发抖,喝道:「翠苓,你在胡说些什么,我跟你们说了
多少次,我们姐妹三人既然入了楚府,都是少爷院中的婢女,万事需以少爷为重,
你怎么到今日还不清楚?」说完,挥手欲打。

  楚铮上前一步拦住柳轻如,道:「轻如姐你这是作什么,翠苓是个情义中人,
你对她和紫娟恩重如山,当年从官家小姐沦落到青楼,仍不舍弃她们,这种恩情
又岂是轻易淡忘的?翠苓今日之举是为你心急,也是人之常情。」

  柳轻如看了看紫娟,见她低头不语,知道必是她所说,不由得瞪了她一眼,
对楚铮道:「这些都已过去的事,既然少爷收留了我姐妹三人,又如此善待我们,
翠苓今日所为实在是有些过分。」

  楚铮笑道:「这没什么,我又不是什么暴戾之人。」又对跪着的翠苓道:
「你也赔罪过了,快起来吧。」

  翠苓闻言,偷偷看了柳轻如一眼,不敢起身。

  楚铮佯怒道:「刚刚还说以少爷为重,少爷都发话了,你还看轻如姐做甚,
想被本少爷的棍子抽?」

  翠苓嘻嘻一笑,站了起来,道:「不想,不想……少爷今日痛打屠账房,那
凶神恶煞的样子,把紫娟都快吓死了。」

  楚铮摇头道:「看来你轻如姐说得一点也没错,你确实有点没大没小,该好
好教训才是。」

  柳轻如没好气说道:「方才奴家是想好好教训这妮子的,可少爷又心慈手软
放过了她,再想教训,就请少爷动手吧。」

  楚铮邪邪笑道:「我哪是心慈手软,只不过是想抽她几棍罢了。」说着冲翠
苓招招手,道:「来,到少爷身边来。」

  翠苓见楚铮笑得邪性,脸一红,躲到柳轻如身后,摇了摇头。

  楚铮走上前来,伸手便要拉她,翠苓藉着柳轻如身子,不停地躲闪。

  不想楚铮没几下就住手了,气哼哼地说道:「你这丫头小心些,除非你轻如
姐一直护着你。」

  翠苓不理他,一溜烟跑出去了。

  柳轻如突然醒悟,凭楚铮的身手,若真要用强,翠苓哪有躲避的余地,不由
得松了口气,笑道:「少爷放心,奴家会好好管教她的。」

  楚铮白了她一眼,道:「算了吧,你还不是护着她。刚刚这番情景不过是怕
我责难于她才不得已为之吧。」

  柳轻如脸一红,心想这少爷虽年纪不大,可精明得很,什么都瞒不了他。

           ***  ***  ***

  晨雾笼罩下的上京城一如既往的平静,没有人注意到楚府正发生着翻天覆地
的变化。

  楚天放虽答应第二天就住到西院去,但上京楚府在京城已居住百年,所积累
的家产又岂是几天能搬得完的。楚名棠夫妇也并不着急,楚天放让步之大已让他
们感到惊异,若再去催促岂不是让上京楚家人寒心。

  楚名棠上完早朝,回到自己住处。一进门,只见屋内摆着好几个贴着封条的
大箱子。王秀荷站在这几个箱子面前,神情竟有些怪异。

  「夫人,这些是什么?」楚名棠随口问道。

  王秀荷啊了一声,转首看去见是夫君回来了,答道:「是你二叔亲自送来的,
想必是鹰堂的机密书卷。」

  楚名棠前晚已经从前任堂主楚天成手中接掌了鹰堂事务,对楚家这个隐藏于
黑暗之中的组织已有了初步的了解。可鹰堂乃当楚问天一手所创,至今也有近两
百年了,势力之强远超楚名棠想象,真要想完全了解非得下番苦功不可。

  「二叔人呢?」楚名棠随口问道。

  王秀荷答道:「他在此等了约半个时辰,见夫君早朝仍未回来便先行离去了,
只是临走时嘱咐,夫君定要将箱内书卷细细读过,若有不明白之处可去问他老人
家。」

  楚名棠点点头,忽然觉得有些奇怪,问道:「夫人,你为何老望着这几个箱
子?」

  王秀荷脸一红,扭捏半晌才道:「当年妾身助父亲执掌狼堂部分事务,楚家
的鹰堂乃是大敌,为探其机密费尽了心思,可仍然所知不多,多年来实是心有不
甘。如今看到这些昔日梦寐以求的卷宗就摆在面前,妾身几乎有点不可自恃了。」

  楚名棠一愣,忍不住哈哈大笑。

  王秀荷不依,夫妇二人闹腾了一会儿才安定下来。

  「夫君,」王秀荷忽然道,「鹰堂已经移交完毕,可妾身反倒有些担心了,
你我夫妇是不是有些操之过急了?」

  「夫人的意思是……」

  王秀荷面有忧色:「鹰堂和狼堂一直是楚王两家暗中最大的依仗,楚王两家
历经百年不倒与之有莫大关系。可如今朝堂上的事情已经让夫君忙得不可开交,
哪还有闲暇管理鹰堂?而且楚家有祖训,鹰堂堂主必需是楚氏族人,历代堂主通
常都是宗主的至亲。

  可夫君并无兄弟,多年来又一直被排斥于楚氏一族之外,族中并无深交之人,
这该如何是好?」

  楚名棠默然,这也是他几日来为之头痛的。在平原郡时夫妇二人一人主内一
人主外,不管遇到多大的风浪都应付自如。可王秀荷毕竟是王家人,何况她也在
楚天放面前立下了重誓不得插手楚氏家事,这一来如同断了楚名棠一臂,甚至犹
有过之。

  可如果不能真正掌控鹰堂,楚名棠知道当这楚家宗主几乎类同于傀儡,等到
楚氏一族度过危机,哪天楚天放若是反悔了,废掉自己简直是举手之劳。楚名棠
暗暗想道,楚天放之所以这么痛快地交出鹰堂,除了碍于情理,恐怕也是对自己
最后一个考验了。

  「如果小妹她不是在宫中为妃,她倒可胜任这堂主之位。」王秀荷有些感叹。

  楚名棠忽然一笑:「夫人难道忘了,你我还有三个孩儿。」

  「妾身并非没有想过。可轩儿和原儿毕竟年纪尚轻,恐怕还难以担当此重任……


  王秀荷突然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望着楚名棠:「夫君,你不会是想让铮儿来
执掌鹰堂吧?」

  楚名棠平静地说道:「有何不可?」

  王秀荷连声说道:「这怎么可以,铮儿才多大岁数,怎能服众?」

  「铮儿不能服众,难道轩儿和原儿就能服众了吗?据为夫所知,鹰堂几位分
堂堂主至少都已任职十年以上,就算为夫亲掌堂主之位,想要让他们完全归心也
需要一番雷霆手段不可。既是如此,为夫索性破釜沉舟!」

  楚名棠来回踱了几步,又道:「五个孩儿中,欣儿与倩儿两个女娃除外,原
儿性子飞扬轻佻,脾气火暴,肯定无法胜任此事的;轩儿为人处事看似沉稳,可
为夫总觉得他是因未经历挫折之故,在南线大营领兵时,他对麾下不服军令的兵
痞只知一昧严惩,不懂得如何变通,甚为偏激,刚愎自用。或许让他在外磨练几
年后可担当重任,可眼下让轩儿执掌鹰堂,为夫同样不放心。」

  「唯有铮儿,为夫一直有些看不透。可从他在南线大营所作所为来看,至少
已在两个兄长之上。既是如此,何不放手让他一试?」

  「话虽如此,」王秀荷叹了口气道,「不过夫君可曾想过,历代楚家宗主都
曾担任过鹰堂堂主一职。倘若铮儿真如夫君所说那般了得,将鹰堂完全掌控于手
中,日后如何让他心甘情愿地交还给轩儿,到时恐怕……后患无穷啊,夫君!」

  楚名棠毅然道:「倘若铮儿真能在短期内将鹰堂为我所用,那他的才华远在
轩儿之上。大伯他老人家能以楚家大业为重,将宗主之位传于我,为夫难道就没
有这等胆识,将家业交于铮儿?」

  王秀荷急了:「夫君,妾身虽也最疼爱铮儿,可当世无论世家还是平民,除
非犯下十恶不赦的大罪,否则都是由长子继承家业。这无端废长立幼,叫轩儿怎
能心服?」

  楚名棠无奈地说道:「若是为夫在楚氏一族根基已稳,又是太平年间,定会
立轩儿为楚家宗主,绝不给铮儿任何实权,就让他此生做个逍遥公子。可如今不
得不要借用铮儿之才,为夫只能答应你,铮儿若无法掌控鹰堂,为夫绝不废长立
幼。」

  王秀荷犹豫了半天,道:「夫君,不如这般,先让兄弟二人共掌鹰堂,各自
历练一番,如果铮儿确是远胜轩儿,也可让他心服口服。」

  楚名棠摇头道:「绝对不可。鹰堂对楚家宗主的重要性夫人不是不知,若让
轩儿和铮儿同时执掌各拥党羽,届时无论让何人退出都会大动干戈,还是趁这几
个孩子年纪尚小当断则断,否则才是真正的后患无穷。」

  王秀荷出身世家,当然知道丈夫说的有理,无力地说道:「那就由夫君做主
吧。夫君,无论铮儿还是轩儿,都是你我骨肉,不管日后谁来继承家业,妾身只
希望他们兄弟能相亲相爱,切莫有阋墙之争。」

  「为夫何尝不希望如此啊。」楚名棠看着自己夫人,又道:「这几日为夫正
设法如何罢免吏部尚书汤若望,恐怕无暇指点铮儿。夫人虽在大伯面前立誓不插
手楚家事务,可这些书卷想看便看吧,顺便挑重要一些给铮儿,叫他先熟悉起来。」
自己二人毕竟是夫妇,她若真要偷阅这些书卷的话办法有的是。不过楚名棠了解
自己夫人做事极有分寸,而且她也隐约猜出楚王两家暗地里关系极深,不会将其
中机密告知狼堂的。

  王秀荷却毫无欢欣之情:「知道了,妾身会尽力帮助铮儿的。」

  -

              第九章:未妻先妾

  楚铮从吴安然住处走出来。

  迎面走来一群人,楚铮看了一眼,是上京楚家的人,便站到路边让他们先行。
此次搬迁,上京楚家心存怨恨的人可不少,楚铮不想再与之起冲突,既已得益便
无需再张狂。

  没想到这些人竟在楚铮身边停下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咦了一声:「这不是铮
儿吗?」

  楚铮定神一看,竟是当日初到京城时所见的堂爷爷楚天放,忙俯首行礼道:
「孙儿参见堂爷爷。」

  楚天放将他扶起,端详了一会儿,笑道:「果然不凡。」

  楚天放身后突然有人冷哼一声,楚铮一眼瞟过,发觉竟都是熟人,为首是楚
慎平,后面几个少年也是当日亲吻过他拳头的。

  楚天放恍若未闻,对楚铮说道:「听说你外公将他那套宝贝盔甲也送于你了?」

  楚铮应道:「正是。」

  楚天放叹道:「你外公当年威振北疆,你能继承他的衣钵,可要好好珍惜啊。」
说完拍了拍楚铮肩膀,又说了句:「不错。」转身走了。

  楚慎平等人忙随后跟上,临走时怨毒地盯了楚铮一眼。楚铮根本没放在心里,
冲着楚天放的背影行了一礼,对这老头他是真心尊重的,能有这般魄力将偌大一
个家族传给一个外人,实非常人所能。

  楚铮仍被安排住在踏青园,因此这次大搬家基本没他什么事。他本想出府逛
逛,不料王秀荷给他下了严令,近日不得出府,弄得他一头雾水,怎么也想不起
何时又得罪母亲了,只好整天在园中闷头练功。

  楚铮练完功,吩咐欧阳枝敏将火云驹牵了过来。昨日他抽空去看了一下火云
驹,见它没精打采的,身上也多了几斤肥膘,不由得有些心疼,暗想这马原本驰
骋在塞外天地之间,如今被关在京城的马厩中,也着实苦了它了,再这样下去恐
怕就要废了。

  于是命欧阳枝敏在园中竖了几十根竹杆,楚铮翻身上马进行短距离障碍跑。
火云驹起先兴致不高,被楚铮揍了一拳后才精神抖擞起来,玩了一会儿,它开始
觉得这也挺有意思的,跑得更欢了。

  王秀荷从外面走了进来,见园中这般景像,忍不住惊呼一声:「铮儿,你在
做什么?」

  楚铮听到娘唤他,跳下马来,笑着走过来道:「孩儿见过母亲。孩儿只是看
那火云驹闷得慌,所以带它出来溜一下。」

  王秀荷指指他身后,道:「你看看你这院子都成什么样了?」

  楚铮回头一看,只见院中满目疮痍,原本绿油油的草坪已给践踏得斑驳不堪,
不禁脸一红,挠头道:「是孩儿疏忽了。」

  王秀荷摇了摇头,道:「在平原城时你还算是个乖巧的孩子,怎么到了京城,
惹的事比你两个哥哥加起来的还多。」

  柳轻如听到夫人的声音,从屋里走了出来,见院中竟已成这副样子,顿时不
知所措。

  王秀荷哼了一声道:「算了,进屋再说吧。」

  进了屋,王秀荷让她的几个丫环在外边等候,见柳轻如也想离开,说道:
「轻如,你留下吧。」

  看了看紫娟和翠苓,王秀荷犹豫了下,说道:「你们两个也留下吧。」

  楚铮见母亲神情凝重,知道有要事与他说,但有些奇怪为何又将柳轻如三人
留下。

  王秀荷看了看他们几个,突然叹道:「真是人到用时方知少啊。」

  楚名棠身边谋士虽有不少,可能堪大用的没几个,碰到大事还是夫妇二人商
量后作主,铮儿就更不用说了,他还未成年身边哪有知心人,只有自己这当娘的
多操心了。

  四人被王秀荷突如其来的感叹弄得莫名其妙,都怔怔地看着她。

  王秀荷对柳轻如说道:「轻如,你是南朝大儒范孝同的外孙女,是不是?」

  柳轻如娇躯一震,脸色变得煞白。

  王秀荷说道:「范孝同乃一代大儒,又是文坛一代大家,我对你外公仰慕已
久。只是他生平最推崇『忠君』二字,连南齐皇上要杀他时也不分辨一句,慷慨
赴死,可那又如何,皇帝还是沉迷风花雪月,夜夜笙歌。

  范孝同此举我看只当得『愚忠』二字,冥顽不化,到头来只弄得家破人亡,
男丁充军边塞,孙女沦落风尘。」

  楚铮一听「风尘」二字不由得暗暗叫苦,母亲怎么知道这事了?

  柳轻如手紧握椅背,指节之处隐隐发白,扬眉道:「外公忠君报国之心,可
昭日月,夫人,小女子如今虽寄身于楚家,但仍不许何人辱没外公。」她自忖夫
人既知道她是南齐高官之后,又是青楼女子,这楚府恐怕已无法待下去,便不再
以奴仆自称。

  王秀荷冷冷地看着她,道:「你这脾气如此倔强,倒与你外公有些相似,算
你命好,摊上铮儿这样一个主人,要不然恐怕你早已命丧多时了。」

  柳轻如施礼道:「夫人和少爷对小女子的恩情,小女子此生无以能报,只求
来生做牛做马再行偿还。」

  王秀荷道:「什么今生来生的,我们大赵国不信这一套,你若想要报答楚家,
好办得很,只要你好好侍候你少爷,忠心为楚家办事。」

  柳轻如一呆,道:「夫人不是要赶小女子走?」

  王秀荷看了她一眼:「我有说过这话吗?你才识和能力均十分出众,我向来
十分满意,虽然在青楼有五年多,却仍能保持处子之身,也着实难为你了。不过
轻如,我问你句话,你可要如实回答。」

  柳轻如听到「处子」二字,忍不住脸一红,忙道:「夫人请讲。」

  王秀荷沉吟片刻,道:「我们夫妇对铮儿期望很大,铮儿也是个能成大事之
人,如果铮儿将来要与南齐为敌,你会帮铮儿吗?」

  柳轻如一呆,没想到王秀荷问的居然是这个问题,一时间心乱如麻。

  楚铮心中也有些不安,暗暗埋怨娘亲非把话说得这么直做甚,柳轻如性子外
柔内刚,只可用怀柔手段慢慢使她软化,这般急迫只能逼她钻牛角尖。

  果然,柳轻如考虑了一会儿,毅然说道:「夫人,范家忠义之名满天下,小
女子虽不姓范,但自幼深受外公教诲,实在不敢违他老人家所言,但齐国那昏君
杀我范家满门,仅小女子等几个姐妹留得性命,但也全都被卖到青楼,这『忠君』
二字小女子再也无法做到。日后少爷若真要与南齐为敌,小女子只好两不相帮。」

  王秀荷并未动怒,点点头道:「作为范家的人。你能这样说已经很不易了,
不过若是我大赵要攻打南齐,你会如何去做?」

  柳轻如茫然道:「小女子也不知道。」

  王秀荷看看了楚铮道:「你既然如此说,就不能再留在铮儿身边了,铮儿日
后要做的事,是绝不允许一个可能心怀故国的南齐人所能接触的。这样吧,原儿
那边还缺个能管事的丫环,他也曾多次向我提起你,收拾一下东西,明日便搬到
原儿院子去吧。」

  柳轻如身子摇摇欲坠,她来楚府也已数个月了,当然知道楚原是什么样的人,
他院中的几个丫环早就已被宠幸遍了,自己此去恐怕也是在劫难逃。

  良久,柳轻如才涩然道:「小女子遵命。」

  紫娟和翠苓相互看了一眼,一齐上前跪下道:「夫人,轻如姐与小婢多年来
相依为命,小婢实在无法离开她,请夫人恩允,让小婢两人和轻如姐一起去吧。」

  王秀荷一愣,森然道:「你们两个好大的胆子,这边哪有你们说话的余地?」

  柳轻如不想紫娟、翠苓两人一起跟去受辱,心中着急,道:「你们这是做什
么,还不快起来。」

  紫娟和翠苓不再言语,只是不停地磕头。

  王秀荷气急而笑,对楚铮说道:「你收的几个好丫头啊。」

  楚铮沉默不语。

  王秀荷考虑了一下,道:「好吧,你们两个就算留下也必不会安心,那就跟
着去吧。原儿可不比铮儿,你们三个不懂规矩的丫头,正好让他好好管教管教。」

  紫娟偷偷看了楚铮一眼,见他仍低头不语,顿时心若死灰,哽咽着对柳轻如
说道:「轻如姐,那我和翠苓先去整理衣物了。」

  柳轻如摇头道:「不,我们还是一起去吧。」说完,向王秀荷行礼道:「夫
人,若没有其他事,小女子先告退了。」

  王秀荷挥挥手:「下去吧。」

  柳轻如三人正待出门,楚铮突然说道:「且慢。」

  楚铮起身向王秀荷行了一礼,道:「娘,孩儿知道你驱逐她们三人,定是为
孩儿着想,只是这姐妹三人已跟随孩儿多日,忠心耿耿,孩儿也习惯了她们的服
侍,这一下子都走了,让孩儿如何是好。」

  王秀荷道:「为娘原本也没想让紫娟和翠苓两人走,只是她俩如此执拗,这
种丫头不要也罢。」

  楚铮笑道:「娘又不是不知道她们和轻如姐之间的关系,若毫不犹豫地留在
孩儿身边,孩儿倒感到奇怪了。至于轻如姐虽是南齐人,我们楚家目前最大的对
手不在他国,而是在京城里。即使将来针对他国,也必是先对付西秦,至于南齐,
前些时日刚遭大败,十年之内无法恢复原气,尚不足为虑,若他日真要针对南齐,
再让轻如姐避嫌就是了。」

  王秀荷犹豫道:「铮儿,你此言虽有理,但她们几个毕竟不是我大赵人氏,
其心难免有异,为娘还是不放心。」

  楚铮一急,正想再辩,王秀荷又道:「要么这样吧,轻如,你外公信奉的是
儒家,对女子最注重在家从父、出嫁从夫的教导,我和老爷商量一下,你就嫁给
铮儿做妾吧,给你个名分,这样一来我就放心些了。」

  王秀荷此言一出,屋中四人全都目瞪口呆。

  王秀荷不理他们,对柳轻如说道:「轻如,你是名门之后,这样是有些委屈
了你。但你既已沦落到赵国为奴,除非你愿意委身于走夫贩卒,否则想要为他人
正室发妻是不可能的了,你今年有二十了吧,比铮儿也大不了多少,女人家能有
这个归宿已经很好了,铮儿心地善良,即使将来立了正室,也必能好生待你,」
说着王秀荷又看了紫娟、翠苓两人一眼,道:「你那两个丫头以后也不会吃亏,
你觉得如何?」

  柳轻如想了想,觉得王秀荷说得很有理。当初她得知被选中送往赵国时,便
心生死意,只不过牵挂紫娟和翠苓二人才勉强活了下来,没想到到了赵国被楚铮
看中,来楚府做了丫环。

  在楚铮身边的这两个多月,是柳轻如自家中遭大难后过得最安心的日子,再
也不用像以前那样整天提心吊胆了。柳轻如虽心有不甘,但也知道这的确已是她
最好的归宿了。

  柳轻如盈盈拜道:「夫人对奴家如此厚爱,奴家自当……从命就是。」

  楚铮此时才清醒过来,见两个女人自说自话,浑然不把他这个当事人放在眼
里,气急败坏地叫道:「娘,我才多大啊,你就帮我找妾了?」

  王秀荷瞪了他一眼道:「你还小吗,今年都已十四了,你练的那个《龙象伏
魔功》第四层已大成,你自个啥情况不清楚吗?又不是娶正室,别人家孩儿像你
这么大哪个没有几房侍妾,像轻如大你六岁正好,一般的小姑娘能经得起你那玩
意的折腾?」说完粉脸一红,却瞥见三女都望向楚铮胯下。

  又对柳轻如说道:「不要理他,有我和老爷在,他还能翻天不成。」

  紫娟和翠苓见情况急转直下,心中又惊又喜,看了看楚铮,又看看柳轻如,
两人暗暗抿嘴偷笑。

  王秀荷看在眼里,也笑道:「轻如,你和这两个丫头先下去吧,我和铮儿还
要说些事。对了,轻如虽未入门,但身份已大不相同,紫娟翠苓,你们两个以后
还是唤她小姐吧。」

  紫娟、翠苓喜道:「是,夫人。」这边柳轻如向王秀荷行了一礼,看了看楚
铮,脸一红,领着两丫头出去了。

  王秀荷笑道:「没过门的丫头就是脸皮薄。」

  楚铮白了她一眼,气哼哼地不说话。

  王秀荷看着他道:「铮儿,你方才真沉得住气啊,为娘都要把她们几个赶出
门了你才出声阻止?」

  楚铮一惊,道:「娘,你刚刚是在……」

  王秀荷叹道:「铮儿,这些年来你一直沉迷习武,两耳不闻窗外事,习武不
是不可以,起码你比两个哥哥多了一身防身的功夫,所以娘以前都不管你,可有
些事是不能用武功来解决的,现在你长大了,是该你为父亲分忧了。」

  楚铮点头道:「娘说的极是,孩儿早已此心,但不知从何做起。」

  王秀荷道:「你有这份孝心就好,眼前就有重要事,你父亲决定先交给你试
着独自打理,可为娘却有些不大放心啊。」

  楚铮有些疑惑:「是什么事这么要紧?娘若是不放心话,在一旁帮着孩儿就
是了。」

  王秀荷苦笑道:「若娘能插手还会交给你吗,你毕竟还是个孩子,也不知道
你父亲是怎么想的。」

  楚铮听得一头雾水,王秀荷只好解释道:「你父亲已正式接掌楚家,楚家在
京的势力和人马也全归你父亲掌控,其中最重要的就是楚家已传承百年的『鹰堂』。
『鹰堂』可以说是个密探组织,人员遍布天下,在西秦、南齐、北赵都有分堂,
堂中有不少高手,虽说能及得上你师父的没几个,但整体实力之强,赵国可数第
一,就是你外公王家的『狼堂』也逊他一筹。」

  楚铮大为震惊,但仔细想想也属正常,楚王两家原本都是魔门出身,搞这些
秘密组织自然是熟门熟路,两家又久掌朝政,百余年下来这暗中势力自然非同寻
常。

  只是想想这么大的一股势力全交给自己,楚铮有些心虚,道:「父亲真的将
它交付于孩儿了?」

  王秀荷道:「那也要看你做的如何了,如若不成,你父亲还是要把他收回去
的。只是你身边亲信之人太少,你父亲虽会给你派些人手,但毕竟不是你身边的
人,不可过于信任。」

  楚铮恍然道:「所以娘看上了轻如姐?」

  王秀荷点头道:「正是,当日你选她做丫环,为娘就命王家『狼堂』去南齐
调查她,竟发现她是当世大儒范孝同的外孙女,在青楼里也的确待了五年。此女
出身大家,又历经坎坷,若使用得当,绝对是你的得力助手,可她毕竟不是我大
赵人氏,以后涉及南齐的机密线报还是避着她为好。」

  楚铮叹气道:「那也不用非要娶她为妾啊。」

  王秀荷向他裆下虚踢一脚,低声骂道:「难倒让你没事就来纠缠为娘?」

  楚铮脸一红,强辩道:「娘,你又不是不知道是孩儿练那龙象伏魔功落下的
毛病?」

  王秀荷笑道:「所以娘帮你找个妾室啊,好天天陪你龙象伏魔,阴阳相融啊?」

  楚铮嘿嘿直笑,抱住王秀荷亲了一口道:「谢谢娘!对了,娘,能不能让师
父也参与鹰堂之事?」

  王秀荷道:「你父亲既然把鹰堂交给了你,这事就由你自己做主吧。」

  楚铮将王秀荷送出门,回到屋内,紫娟和翠苓正在收拾方才所用的茶具,见
楚铮进来,两人顿时神色古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楚铮不禁嫩脸一红,道:
「你们看我做甚?还不将这里收拾干净,又想棍子了?」

  紫娟和翠苓见他有些恼羞成怒,不敢再出言取笑,快速将屋内收拾好,出门
时翠苓实在忍不住了,回头道:「少爷,要不要小姐来陪你说说话?」

  楚铮气结,拿起一个茶杯作势欲掷,两个小丫头飞似地跑远了,只留下一阵
银铃般的笑声。

  楚铮放下茶杯,往椅子上一躺,两脚一抬跷在案上,脑中不停地思索着。他
真没想到父亲居然会把这么大一股势力交给自己,难怪楚天放那老头子会把楚家
交给父亲,两人魄力的确有所一拼,可这担子也太重了吧。

  楚铮看了看桌上一叠厚厚的册子,那是王秀荷临走时留下的,说是父亲交给
他的关于鹰堂的一些资料,是关于鹰堂在各地的势力分布。楚铮呆了一会儿,突
然长吸一口气,伸出右手往前一虚抓,最上面的一本书册登时凌空而起,飞落到
楚铮手中。

  楚铮脸上露出一丝笑意,这是他这几天从龙象伏魔功第五层中领悟到的牵引
诀,虽然还不甚熟练,但已经初见成效。楚铮暗想,若将第五层练成后与前四层
融会贯通,那他的武功就可以达到刚柔并济的境界,再碰到陈振钟这类的高手也
有一拼之力。

  柳轻如从自己住处小心翼翼地走出来,她真有点怕突然碰见楚铮,可已经在
屋里躲了半天了,再藏下去就成矫揉造作了,何况她也不可能一辈子不见楚铮,
该面对的迟早要面对。只不过柳轻如心中仍有些浑浑噩噩,怎么稀里糊涂地就成
了那半大孩子的妾了呢?

  回想起王秀荷上午的步步紧逼,根本不让她有回绝的余地,柳轻如不由得怀
疑她是有备而来,最终目的就是逼她嫁给楚铮,至于先前所说的将她调到三少爷
楚原那里只是为了吓唬她。可柳轻如怎么也想不明白的就是她一个异国弱女子,
又有什么可利用之处,王秀荷为何非要处心积虑地把她嫁给楚铮呢?

  要知道楚大人是当朝太尉,又是赵国三大世家之首楚家的首脑人物,若不是
楚铮年纪小了些,朝野上下不知有多少人想将自己女儿嫁于楚铮,就算为妾恐怕
也要知府以上的官员家的女儿才有资格,可没想到却是自己这么一个出身青楼的
女子最先入门了。

  柳轻如不禁摇了摇头,王秀荷肯定有她的目的,只是自己猜不到而已。

  「小姐。」一个声音突然在她耳边唤道。

  柳轻如吓了一跳,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想得入神,不知不觉竟又走到楚铮书房
外,见紫娟和翠苓站在门外,忙作个嘘声的手势,轻声问道:「少爷在里面?」

  紫娟正待开口,翠苓压低声音吃吃笑道:「小姐怎么还叫他少爷,应该叫相
公才是。」

  柳轻如脸一红,作势欲打,旁边紫娟忙道:「我们走后没多久少爷就送夫人
就离开了,回来后就一直在屋里呆着,都已半天了,眼看天都快黑了,该用晚餐
了。小姐您进去看看吧。」

  柳轻如觉得有些奇怪,道:「少爷在里面做什么?」

  紫娟答道:「小婢也不是很清楚,只看到少爷面前堆着一大摞书,少爷已经
看完好几本了。」

  柳轻如更觉得怪异,这个少爷何时又转性了,开始奋发读书了?于是说道:
「你们两个去准备晚膳,我进去劝劝他。」

  翠苓扑嗤一笑,正待说话,紫娟一把将她拉走了。

  柳轻如走到门前,心中忐忑,长吸了一口气,才轻轻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楚铮的头埋在书堆里,嘴里还不时咕哝几声,对柳轻如进屋浑然不觉。

  柳轻如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楚铮,对这个将要成为她夫君的半大孩子,柳轻
如总觉得有些捉摸不透。楚铮身上很少有官宦子弟的骄纵之气,练武之勤让人惊
叹,论文采当日那首「大江东去」至今她仍百看不厌,除了爱拿随身棍抽她三人
楚铮可算正人君子了,柳轻如也出身大户人家,知道那些世家子弟的淫乱是多么
司空见惯的事。

  柳轻如见屋中渐渐昏暗下来,便走到一边轻手点燃一盏蜡烛,放到楚铮身边。

  楚铮若有所觉,抬起头来见是柳轻如,揉了揉脸笑道:「是你啊,轻如姐。」

  柳轻如见他满脸疲惫,竟觉得有些心疼,问道:「你在看什么呢,这么用功?
听紫娟说你已经在屋里待了半天了。」

  楚铮伸了个懒腰,道:「这是娘走时留下的一些东西,吩咐我一定要仔细看
明白。」伸头看了看屋外,道:「真的天黑了,时间过得好快。」

  紫娟和翠苓端着饭菜进屋,将饭菜置于桌上,紫娟向两人说道:「少爷,小
姐,这些饭菜小婢早就做好了,方才又热了一下,若是不对味,小婢再去重做。」

  楚铮摆摆手道:「不用了,我对吃向来并不是太在意,都坐下一起吃吧。」
楚铮平时为人随和,并不把和柳轻如和紫娟、翠苓当下人看待,吃饭通常也是四
人同席一起吃,起初柳轻如三人还不习惯,久而久之也就自然了。

  紫娟和翠苓口里应了声「是」,却并不坐下,偷偷地看了柳轻如一眼。

  柳轻如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顿时晕红了脸,羞怒道:「少爷让你们坐你们
就坐,看我做甚?」

  紫娟和翠苓这才笑嘻嘻地坐下来,翠苓笑道:「今日夫人她老人家都快把小
婢吓坏了,还好没把我们送到三少爷院中去,不然可就惨了。」

  紫娟也附合道:「是啊,小婢也担心死了。」

  楚铮却有些心不在焉,仍然回想着刚刚所看的关于鹰堂的资料。楚铮先前虽
听王秀荷简单说了一些,但仔细看过后仍深感震惊。鹰堂势力真可说遍布天下,
在三国各郡都设有分堂,依托楚家在各地的族人,对当地上至官员的起居、下到
百姓生活都了如指掌。

  鹰堂对朝廷官员的监视也是极为密切,楚铮只看了其中一部分,主要是吏部
尚书汤受望的受贿记录,里面居然连数目、时间都记载得清清楚楚,而楚名棠这
几日正忙着指使楚氏一族的官员和御史弹劾这位尚书,这才由王秀荷过来把这些
东西交给楚铮。

  柳轻如见楚铮脸色似乎满怀心事,便制止了紫娟和翠苓两人说笑,自己也低
头吃饭。她不知楚铮为何烦恼,又回想起今日王秀荷将她许配给楚铮后,楚铮似
乎不大情愿,登时心乱如麻。

  平日几人吃饭都是柳轻如照顾楚铮,时不时地为他挟一些菜,可现在他们两
人心神恍惚,只是机械地扒着碗中的饭,桌上的菜基本没动。紫娟和翠苓两人觉
得气氛怪异,顿时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没多久楚铮便吃完了,将碗往桌上一放,走到书桌前坐下拿起一本册子又看
了起来。柳轻如不由得心头一酸,暗想以前自己做丫头的时候这人还对自己有说
有笑的,怎么今天就成这番模样了,莫非是因为比他大了几岁而嫌弃自己?

  想起自己一生历尽磨难,到头来又终身所托非人,柳轻如泪水不禁夺眶而出。

  翠苓见了急在心里,轻轻走到楚铮身边,道:「少爷,你看轻如姐。」

  楚铮如梦方醒,随口道:「她怎么了?」

  翠苓指柳轻如,楚铮顺势看去,见柳轻如暗暗拭泪,一时摸不着头脑,小声
问翠苓:「她为何哭啊?」

  翠苓咬咬牙,道:「公子如今是她相公哟,你不知道,小婢哪知道?」说完
转身便走。

  楚铮心中犯愁,自古女人心、海底针,他虽比别人多活了一世,但也未必能
弄得清,只好咳嗽一声道:「轻如姐,你来一下。」

  柳轻如忙拭干泪,走到案边问道:「少爷,有什么事吗?」

  楚铮笑道:「怎么还叫我少爷,你我之间的事娘不是已经定了吗,应该改个
称呼了。」

  柳轻如一窒,道:「哪里定了,老爷都未必知道此事。」

  楚铮轻描淡写地说道:「娘允许的事,爹是很少反对的。」说着,从案上大
堆书册中找出一本方才做了标记的,打开看了一眼,道:「轻如姐,你说你外公
家当年遭受大难,只有几个姐妹幸存?」

  柳轻如回想了一下,道:「听说还两个表兄弟被发配到边疆做苦役,但不知
是哪两个,何况当年我们年纪都尚小,哪受得了多少苦,如今几个姐妹也只剩下
我仍苟活于世,那两个表弟恐怕也已不在人世了吧。」

  楚铮把手中书册递给柳轻如:「可这里记载着在南齐西疆苦力营中有一个名
叫范若诚的少年,据他本人所称是你外公范孝同的孙子。」楚铮心中暗想,这本
册子可能特意留下的,这范若诚恐怕是娘派人调查柳轻如时顺便找到的,否则南
齐朝野重大要事何其多,谁也不会去关心一个无名小卒的生死。

  柳轻如闻言大震,忙接过册子仔细看了看,不由得又惊又喜:「不错,我是
有个表弟叫范若诚,这人与我表弟生辰也完全一样,天哪,没想到范家在世上竟
还留有一丝血脉。」

  柳轻如又看了几遍,突然若有所悟,对楚铮说道:「少……爷,楚家既然能
查到我表弟,想必也定能把他救出来,是不是?」

  楚铮点点头道:「这应是我娘派人打探到的消息,你外公家的血案已过去多
年,苦力营对你表弟看管也不是很严,应该也可搭救。」

  柳轻如盈盈拜倒:「请少爷救救我那表弟吧,外公家就他一个后代了,轻如
自幼生活在外公家,范家对轻如也疼爱异常,轻如实在不忍看到范家就此绝后。」

  楚铮忙将柳轻如扶起亲了一下嘴:「轻如姐,你这是做甚么。我若不知道此
事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绝不会袖手旁观的。」

  柳轻如羞红脸看着楚铮。她自进了楚家,两人还从未如此亲密举动,只觉得
眼前这人目光中带着几分疼爱,又有几分怜惜,柳轻如一时心智恍惚,全然忘了
他的年龄,轻声道:「公子对轻如的大恩大德,轻如无以能报……妾身愿以莆柳
之姿,永侍公子左右。」

              第十章:梅开二度

  柳轻如声音虽低,可站在一边的楚铮还是听得清清楚楚,那里还忍得住,一
把抱起娇羞无限的柳轻如就走进卧房。

  咣当一声,门外留下紫娟翠苓两女面面相觑。

  一阵衣帛撕裂声后,只见一具晶莹玉润的雪白胴体裸裎在楚铮眼前,那娇滑
玉嫩的冰肌玉骨,颤巍怒耸的雪白椒乳,纤滑娇软的如织细腰,平滑雪白的柔美
小腹,优美修长的雪滑玉腿,无一处不美,无一处不诱人犯罪。

  柳轻如稍稍转身,纤腰半折,毫无遮掩地展现丰满诱人的臀部,丘陵底下的
纵横着绒毛的那一痕红色的裂缝,也可以看见大半。裂缝紧紧合着,唇口娇小。
楚铮不由地想,在这少女肉体里,进入侵袭、占领撕裂的感觉不知道有多么醉人……

  柳轻如转过身来了,完全赤裸的胴体正面向楚铮呈现,美艳的脸,曲线玲珑、
浮凹有致的胴体,玉雪柔滑的肤光,未盈一握的柳腰,丰满颀长的大腿,腰肢上
面对峙着两座软玉山峰,大腿中间突耸着丛草茂盛的丘陵,上面还有两扇微闭的
肉扉。洞口的上半,还隐现着一粒黄豆大小的阴蒂。这一切,构成了一幅美丽绝
伦的原始图画。楚铮只控制了几秒钟,禁不住热血上涌,尘根勃挺,硬如铁棒,
他俯身含住柳轻如那一粒嫣红玉润、美丽可爱的娇小蓓蕾,用舌头轻怜蜜爱地柔
舔、吮吸……

  嗯……

  「被他含住自己玉乳峰上那一粒娇嫩敏感的蓓蕾,这一阵吮吸舔擦,柳轻如
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全身肌肤在他的挑逗拨弄下起了羞涩不堪的反应。

  正在这时,娇羞迷乱的柳轻如突然发现一根硬梆梆的东西顶在了自己小腹上,
柳轻如那娇软的雪白玉体在他身体的重压下越来越酸软无力,只能羞涩地呻吟着。

  他的一只手从那柔软挺立的玉乳上滑落下来,顺着那细腻柔滑雪肌往下抚去,
越过娇嫩的小腹,伸进了那一蓬淡黑的柔柔阴毛内,他的手指就在柳轻如那纤软
微卷的柔美阴毛中地抚弄着……

  柳轻如娇羞欲泣,又羞又怕地发现自己的身体在他的挑逗淫弄下,那种令人
脸红心跳、羞涩不堪的生理反应被撩拨得越来越强烈。

  楚铮的手在她那纤细的柔卷阴毛中摸弄了一会儿之后,又往下滑去,他抚摸
着清纯少女那双修长纤美的玉腿上柔滑如丝、娇嫩无比的仙肌玉肤,然后轻轻一
分……

  楚楚动人的丽人羞红如火,樱唇轻哼细喘,当她发觉他想分开她紧夹的玉腿
时,虽然本能地想反抗,但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她的一双修长美腿却不听指
挥地竟然微微一分。

  他的手插进了柳轻如的大腿根中揉摸、抚弄起来,「啊……唔……嗯……」

  娇柔清纯的柳轻如娇羞无奈地呻吟着,含羞无助地火热回应着。楚铮高兴地
发现,胯下这千娇百媚的丽人的玉胯根中已经春潮暗涌、爱液泛滥。

  楚铮低下头吻住柳轻如那鲜红娇嫩、正『唔、唔』娇喘的火热香唇,顶开少
女那含羞紧闭的洁白玉齿,然后缠住了柳轻如那羞涩而火热、嫩滑芳香的小玉舌,
一阵吮吸……

  秀丽娇美的柳轻如半推半就、含羞怯怯地享受着那销魂蚀骨的少女初吻……
当那只在她娇嫩玉滑胴体上游动的淫手渐渐游向少女的下体,并穿过那柔纤微卷
的阴毛,滑过玉润饱满的阴阜,插进少女的「花溪」,插入火热玉润的阴道中抽
动起来时,星眸含羞紧闭的少女柳轻如『嘤、嘤』娇喘起来……

  柳轻如在娇啼嘤嘤,乳峰上的玉乳蓓蕾都越来越硬,越来越翘挺,玉乳「蕾
尖」都已因情欲高炽而变成醉人的深深的紫红……

  楚铮抽出阴道中抽动的手指,把娇羞的柳轻如扳正,搂住少女雪白的胴体,
让她两条浑圆玉滑的修长雪腿分开,把金刚杵向处女的玉沟顶去……

  蓦地,一根又粗又长的梆硬的金刚杵直插进柳轻如的下身,「啊!……」

  一声娇呼,柳轻如娇靥羞红如火,她本能地想夹紧双腿,不让那羞人的金刚
杵闯进「玉门关」,可是,她那双修长的纤腿已被他抓住,并被大大的分开,并
且由于那金刚杵沾满了柳轻如下身流出的处女「花蜜」,以及这个娇美秀丽的佳
人下身已是湿润淫滑一片,所以那根粗大、梆硬的滚烫金刚杵很顺利地就顶开了
柳轻如的「玉门关」。

  楚铮把他那硕大无朋的龟头顶开了柳轻如虽然紧闭但已淫滑湿濡的处女阴唇,
并套进那火热而紧窄异常的阴道口,粗壮狰狞的火热肉棒紧胀着那滑软娇嫩、淫
滑狭小的「玉壁肉孔」,轻点……求求你……呜……求求你……柳轻如双手不停
的推拒着。

  一杵插入了柳轻如的体内,楚铮马上感觉到了一种紧迫的压逼感。经验告诉
他,这是从未有过性经验的处女阴道,必须刚柔并济,他没有强行地将肉棒往里
插去,而是停留在柳轻如的阴道口慢慢地旋转研磨。龟头的前方有一道细薄而有
弹性的膜,在龟头的持续压力下绷紧到了极限,楚铮明白到今日「盛宴」的主菜
上桌了,那就是进入柳轻如体内最后的一道屏障-处女膜。

  楚铮不断下压的躯体随着肉棒的不住前进,柳轻如秘洞内的薄膜不住的延伸,
虽然处女膜仍顽强地守卫着柳轻如的桃源圣地,可是也已经是强弩之末,眼看再
也撑不了多久了,

  此刻柳轻如整个人无力的瘫在床上,任凭楚铮肆意凌虐。

  楚铮后挺起下腹向前猛刺过去。肉棒上传来了一阵突破重围的舒畅感,前面
的障碍突然像被气球一样被戳破了,柳轻如薄薄的处女膜终于抵受不住强力的冲
击被撕裂成几片,楚铮的肉棒成功的突入到柳轻如的体内顿时被温暖而紧狭的秘
道包绕起来彷佛听到一阵撕裂声,一股撕裂般的剧痛有如锥心刺骨般猛烈袭来,
柳轻如秘洞之内的防卫终告弃守,伴随柳轻如的一声惨叫,楚铮的肉棒猛然一伸
到底。

  他只觉一层层温暖的嫩肉紧紧的包围住肉棒,楚铮得到了梦寐以求的柳轻如
的初红。他一鼓作气,连连推进,粗壮无比、火热滚烫的金刚杵刺破柳轻如娇嫩
的「处女膜」,直插进美人下身深处。

  绝色尤物初落红,美貌佳人才破瓜。

  柳轻如被他这一「刺」,玉腿雪臀间顿时落红点点,一丝甜美酸酥的快感夹
杂着一阵撕裂般的疼痛从下身传来:「啊……好……痛……」

  端的是如花玉人开苞落红,纯情处女娇啼呼痛,他已深深地进入处女的身体
内,那根金刚杵已硬梆梆地塞满柳轻如那娇嫩紧窄无比的处女阴道。

  楚铮的心头涌起了说不出的快感,是他突破了柳轻如的处女膜,夺取了她无
比珍贵的贞操,将她从清纯的少女变成了成熟的女人!兴奋驱使下,楚铮开始缓
慢而有力地抽送起深没入底的肉棒来。

  随着大肉棒从柳轻如体内拔出,楚铮看到了缠绕在棒上那鲜艳夺目的鲜红血
丝一滴滴的溅落在床上——那是柳轻如婷的处子之血!

  楚铮小心地用白手帕将它们拭下,不等肉棒完全退出腰下一发力,又将它笔
直地插到柳轻如秘道的最深处,肉棒将柳轻如鲜嫩的秘道完全贯通了。

  因为用力的缘故,龟头撞击在光滑的宫颈口上,楚铮清晰地感觉到了柳轻如
的蜜壶因此而产生的震颤。他又将肉棒往外拔出了一点,更加用力地向内插入,
柳轻如鲜嫩白皙的身子几乎和蜜壶一样震颤起来。

  两片粉红色的玉门早已因为强行的挤压而变得通红和绷紧,细圆的花园口被
巨大的肉棒极大的撑开了,细嫩的粘膜因为肉棒的抽插,时而苍白时而通红,几
丝鲜红的处子血夹杂在大量透明的爱液中,顺着花园口一直流到雪白的大腿两旁。

  楚铮不由得紧紧抱住柳轻如雪白的臀部,起劲地抽送起来。龟头一下接一下
的撞在鲜嫩的花芯上,曲张的肉棒血管摩擦着柳轻如细嫩的粘膜发出了淫糜的声
音。

  一阵刺痛过后,一种愉悦而舒心的快感从那紧紧缠夹着硬梆梆的金刚杵周围
的阴道膣壁传来,流遍全身,直透脑海,那种满满的、紧紧的、充实的感觉,那
种「肉贴肉」的火热紧迫感,令柳轻如忘记了开苞之痛、落红之苦,代之而起的
是强烈的肉欲情火,柳轻如娇靥羞得火红,玉体又酥又麻,痴迷地享受着这种紧
胀、充实的快感。

  不一会儿,柳轻如娇羞地觉得那插进她下身深处的金刚杵也越来越大、越来
越硬,而且越来越满地紧胀着自己那娇小紧窄的处女阴道。柳轻如又羞又怕,芳
心深处不知怎么的,并不满足于现状,彷彿下身深处越来越麻痒万分,需要更强
烈、更直接、更凶猛的肉体刺激。

  「唔……嗯……唔……」她羞涩地娇吟嘤嘤,雪白柔软的美丽女体火不安地
轻轻蠕动了一下,两条修长美腿微微一抬,彷彿这样能让那金刚杵更深地进入她
阴道深处,以解她下身深处的麻痒之渴。

  从楚铮前后有节律地运动着,一遍遍的开垦着富饶新鲜的土壤,处女阴道的
紧迫极大的增加了楚铮的刺激感。他将柳轻如挺拔的美乳捉在手中不停地搓揉,
嘴巴则深深的亲吻着柳轻如的美靥,同时凌虐着身下的温香软玉。

  柳轻如的身子似乎也产生出了反应,不但爱液越来越多,全身都变得松软和
顺从,莹白的肌肤在瞬间似乎也光彩明艳起来。她已不再是一少女了,她已经成
为沐浴在性爱风暴中的温柔女人了。

  楚铮被这清纯娇羞的可人儿那火热的蠕动、娇羞晕红的丽靥惹得欲火狂炽,
那深深塞进柳轻如下身深处的金刚杵轻轻抽动起来。

  「唔……啊……你……」柳轻如被这强烈的抽插刺激得呻吟,不由自主地挺
送着娇软玉体,含羞娇啼的佳人丽靥被肉欲淫火胀得通红,娇柔温婉的处女芳心
虽羞涩万般但还是忍痛配合着他的抽出插入。

  楚铮的金刚杵在柳轻如那娇嫩紧窄的处女阴道中「钻」了三百多下之后,他
猛的将柳轻如的身子自床上抱起,用尽了力气把金刚杵深深地插入柳轻如的宫颈
当中,一声呐喊,滚烫粘稠的精液如同千军万马驰骋在草原一样激射入柳轻如的
体内。

  精液不断地从龟头射出涌入柳轻如的蜜壶,刹时间充满了蜜壶内的各个角落。
多余的精液从柳轻如的秘道口源源的流出到阴阜、菊轮和大腿根上……

  楚铮带着满足扑倒在柳轻如雪白娇美的胴体上……

  「喔……」柳轻如赤裸玉体一阵痉挛般地抽搐、哆嗦,少女花靥羞红,桃腮
娇晕,芳心娇羞无限。

  当那根慢慢萎缩的金刚杵退出处女阴道,柳轻如赶忙娇羞万般地合上修长的
纤腿。

  云消雨散、男欢女爱之后,柳轻如羞红着俏脸用雪白的衣衫清理着那些羞人
的爱液淫精,芳心娇羞脉脉,丽靥晕红万千。

  由于刚失去了冰清玉洁的处女之身,并在破瓜落红时尝到了男女交媾合体的
销魂快感,再加上一根粗大的硬梆梆的金刚杵滚烫地顶在柔软的小腹上,柳轻如
又被挑起了一股强烈的生理冲动,一种原始的肉体需要,令她娇羞万般地不由自
主地抱住楚铮。

  楚铮的另一只手伸进柳轻如的下身,把手指插进柳轻如那淫滑湿润的娇嫩阴
唇中轻挖慢揉,直把柳轻如挑逗得娇羞无限、花靥晕红,娇啼婉转。

  当柳轻如的娇喘越来越急促,娇靥越来越晕红,那羞怯的少女蓓蕾也硬挺勃
起,她下身已变得淫滑不堪时,他举起肉棒,狠狠地插向柳轻如下身深处。

  楚铮见承接雨露之后的柳轻如更是美的惊人,暗运龙象功,金刚杵起,一声
怪叫,再次扑了上去,他张嘴含住柳轻如雪白乳峰上那娇嫩嫣红的蓓蕾轻咬柔舔,
一只手握住柳轻如另一只饱满娇软的玉乳,挑逗着柳轻如「玉女峰」上那粒稚嫩
娇挺的蓓蕾。

  「公子,求求你放过我吧!」柳轻如只觉得一条滚烫的物体紧紧地顶在会阴
上,已经吓得几欲晕厥了,她不得不再一次的哀求楚铮。可是楚铮已是箭在弦上,
没等柳轻如说完,已经用力地将肉棒插入了她的体内。

  「啊……」剧烈的疼痛又一次从下身传来,那种像要把身体活活扯开的撕裂
感令柳轻如不由得发出了无法控制的呼叫。楚铮涨得通红的肉棒已经尽没于那温
暖紧窄的密道之中了,他重温到那种被挤压被吸住的紧迫感,欲望在瞬间提升到
了极点。他将肉棒自柳轻如的体内拔出少许,再次用力的向前一压,肉棒如铁千
般的贯通了玉径,龟头狠狠地撞在了柳轻如的花芯上。

  「啊……」一声娇喘,柳轻如娇靥晕红,一双修长美腿一阵僵直,一条又粗
又长又硬的大肉棒已把柳轻如狭窄紧小的嫩滑阴道塞得又满又紧。

  楚铮的肉棒前后抽插的时候都紧贴着鲜嫩的阴壁,两者结合得如此紧密,中
间连一条缝隙都没有。这种紧密的接触对楚铮来说是无与伦比的快乐销魂,在整
个抽动的过程中,他可以细緻地体会两人肉体相交时产生的那种酥麻入心的感觉;
他还能体会强迫凌辱这美丽姑娘时那种独占鳌头的荣耀;更重要的是,他喜欢这
种使人从反抗被迫接受到顺从的过程。

  他已深深地插入柳轻如体内,巨大的龟头一直顶到柳轻如阴道底部,顶触到
娇嫩的「花蕊」才停了下来,当柳轻如娇羞不安地开始蠕动时,他就开始奋勇叩
关,直捣黄龙了。柳轻如那滑软的阴道本就紧窄万分,他插在柳轻如的体内不动,
就已经令柳轻如玉体娇酥了再一抽插起来,更把柳轻如蹂躏得娇啼婉转、死去活
来。

  柳轻如原本雪白晶莹的胴体上已逐渐呈现出一种成熟诱人的酡红。她的脑海
中已经是空白一片了,她已经沉入了无边无际的欲望之海中。楚铮持续不断地引
导着柳轻如,直至两人都到达了交合的高潮。

  柳轻如的身体微微地抽搐着,在肉棒的连续攻击下彻底臣服了,娇嫩的花房
吸住了龟头,他这时已决定展开总攻,他用舌头缠卷住一粒柔软的娇小蓓蕾,舌
尖在上面轻吮狂吸。

  他的一只手抚握住另一只怒峙傲耸、颤巍坚挺的玉乳,两根手指轻轻夹住那
粒充血勃起、嫣红可爱的娇小草莓,一阵轻搓揉捏。

  同时,他一只手滑进柳轻如温润柔软的雪白大腿间,两根手寻幽探秘,在微
凸娇软的阴阜下,找到那已经充血勃起的娇小阴蒂,另一根手指更探进淫滑湿濡
的玉沟,三根手指一齐揉压、搓弄。

  而且楚铮那插在柳轻如阴道中的巨棒也开始连根拨出,然后狂猛地一挺一送,
全根而入……丑陋凶悍的巨大肉棒开始向娇小紧窄的阴道「花径」狂抽狠插。

  巨棒凶猛地在柳轻如窄小的阴道中进出,强烈摩擦着阴道内壁的嫩肉,把丽
人幽深火热的阴道内壁刺激得一阵阵律动收缩。只见柳轻如娇靥火红阵阵,一股
欲仙欲浪的迷人春情浮上她那美丽动人的口角、眉稍。

  楚铮将柳轻如洁白柔软的小腹撞得「啪!啪!」作响。

  这时的柳轻如秀靥晕红,芳心娇羞怯怯,樱唇微张微合,一双如藕玉臂不安
而难捺地扭动轻颤,一双如葱玉手痉挛紧握。

  肉欲狂澜中的美艳尤物只感到那根粗大骇人的肉棒越来越狂野地向自己阴道
深处冲刺,她羞赧地感觉到粗壮骇人的「它」越来越深入她的「幽径」,越刺越
深……柳轻如不由自主地呻吟狂喘,娇啼婉转。

  清丽如仙的佳人听见自己这一声声淫媚入骨的娇喘呻吟也不由得娇羞无限、
丽靥晕红。

  楚铮肆无忌怛地蹂躏着身下这个千娇百媚,柔若无骨的雪白肉体。凭着他高
超的技巧和超人的持久力将这个美丽女子从插得欲仙欲死。

  而平素美丽秀雅的柳轻如,则在他胯下蠕动着一丝不挂的赤裸玉体,狂热地
与他行云布雨、交媾合体,雪白胴体在他胯下抵死逢迎,婉转承欢,千柔百顺地
含羞相就。

  楚铮粗大硬硕的肉棒又狠又深地插入柳轻如体内,俏佳人柳轻如浑身玉体一
震,柳眉轻皱,银牙紧咬,一幅痛苦不堪又似舒畅甘美至极的诱人娇态,然后樱
唇微张,「哎……」一声淫媚婉转的娇啼冲唇而出。

  柳轻如芳心只觉「花径」阴道被那粗大的阳具近似疯狂的这样一刺,顿时全
身冰肌玉骨酸麻难捺至极,酸甜麻辣百般滋味一齐涌上芳心。

  楚铮看见身下这千柔百媚的如花丽人那秀丽脱俗的花靥上丽色娇晕,嫣红片
片,娇羞无限,她十根如葱般的玉指紧抓进自己肩膀上的肌肉里,那双修长美腿
紧盘在自己腰后,他也被身下这娇艳玉人热烈的反应弄得心神摇荡,只觉顶进她
阴道深处,顶住她「花蕊」揉动的龟头一麻,就欲狂泄而出,他赶忙狠狠一咬舌
头,抽出肉棒,然后再吸一口长气,又狠狠地顶入柳轻如体内。

  硕大的龟头推开收缩、紧夹的膣内肉壁,顶住柳轻如阴道最深处娇柔「花蕊」
再一阵揉动……如此不断往复中,

  柳轻如娇啼狂喘声声,浪呻艳吟不绝。被楚铮这样一下多点猛攻,柳轻如但
觉一颗芳心如飘浮在云端,而且轻飘飘地还在向上攀升……不知将飘向何处。

  娇啼婉转中的柳轻如真的是魂销色授,欲仙欲死,在那一波又一波汹涌澎湃
的肉欲狂涛中,玉女芳心又羞又怕,羞的是她竟然在他的身下领略了从未领略过
的极乐高潮,尝到了男女交欢淫合的刻骨铭心的真谛妙味;怕的是到达了这样一
个从未涉及的肉欲之巅后,但身心都还在那一波比一波汹涌的欲海狂涛中向上攀
升、飞跃……她不知道终点在哪里,身心又会飞上怎样一个骇人的高处?她感到
心跳几乎都停止了,她真怕在那不知名的爱欲巅峰中自己会窒息而亡。

  柳轻如又怕他会突然一泄如注,将她悬在那高不可测的云端,往下跌落时,
那种极度空虚和极度销魂高潮的强烈对比让她也不敢想像。

  但楚铮并没有停下来,他粗大的肉棒仍然又狠又深地在柳轻如紧窄的阴道中
抽出顶入。

  这时,楚铮俯身吻住柳轻如娇啼狂喘的鲜红香唇,但见玉人本能地银牙轻咬,
不让他得逞之后,最终还是羞羞答答、含娇怯怯地轻分玉齿,丁香暗吐,他舌头
火热地卷住那娇羞万分、欲拒还迎的玉人香舌,但觉檀口芳香,玉舌嫩滑、琼浆
甘甜。

  楚铮含住柳轻如那柔软、小巧、玉嫩香甜的可爱舌尖,一阵狂吻浪吮,柳轻
如樱桃小嘴被封,瑶鼻连连娇哼,似抗议、似欢畅。

  这时,他那粗大的肉棒已在柳轻如娇小的阴道内抽插了七、八百下,肉棒在
阴道肉壁的强烈摩擦下一阵阵趐麻,再加上佳人在交媾合体的连连高潮中,本就
天生娇小紧窄的阴道内的嫩肉紧紧夹住粗壮的肉棒一阵收缩痉挛。

  楚铮狂野地驰骋在娇妻完美无瑕的雪白胴体上,急骤的欲望驱使他的感官世
界飞升到了云端,使他快要失去对自己的控制。不过此时他已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紧紧地搂住了柳轻如柔滑的细腰,猛烈地抽动着坚硬的肉棒击打在娇嫩的花芯
上。

  突然,那狂暴的肉棒猛然增大几分,撑开了柳轻如紧闭着的宫口,然后在十
数次近乎抽搐的插入后,大量岩浆一般沸腾炽热的精液从肉棒前喷洒而出,顷刻
灌入了柳轻如藏于深闺的花房中!

  阳精甫射,对柳轻如的处女身梅开二度后,楚铮感到极度舒服,楚铮轻轻地
将柳轻如的双腿从肩上放下,涨红粗硬的金刚杵也渐渐恢复常态,缓缓地从心爱
的柳轻如体内退出,同时也带出了不少粘稠腥热的精液。

  月光透过窗格照映在两人的身上,皎洁的月光将柳轻如白玉似的胴体照得通
体光明,只见平滑的小腹以下,雪白的肌肤上点染着片片的落红,混杂在凌乱斑
斑的光影中……

第十一章处心积虑

  第二天一早,在紫娟翠苓两女怪异的眼神中,柳轻如步履蹒跚地从楚铮卧房
走出。

  紫娟翠苓两女连忙上前扶住柳轻如欣喜道:「恭喜小姐。」

  柳轻如娇羞万分地问道:「公子在那里?」

  紫娟翠苓齐指书房,原来楚铮早已在那埋首书案,看见柳轻如走入,合上书
册轻声问道:「何不多睡会?」

  柳轻如只觉尴尬无比,连忙岔开话题,看着案上的书册道:「公子,这些是
什么书籍,你竟然早起就看?」

  楚铮道:「这是我们楚家下属鹰堂的一些资料,娘昨日临走时吩咐你我要仔
细看上一遍。」

  柳轻如将左首第一本书册粗粗看了几页,脸上震惊之色愈来愈浓,抬头望着
楚铮道:「这真是夫人让妾身看的?」

  楚铮点点头道:「父亲决定将鹰堂交于我来掌管,娘她觉得有些不大放心,
所以想让你在旁协助于我。」

  柳轻如想起昨日王秀荷前后言语,不由得嘟囔一句:「果然如此。」可想想
又道:「这么重要的事物,你怎么就在你书房摊开看了?」

  楚铮笑道:「这两个丫头也不是外人,咱们也不用事事瞒着她们,以后就靠
你慢慢调教她们了。何况……」楚铮站了起来,将身后的书架运劲一推,伸手往
墙上某处一拍,一阵机关声响,竟出现一间密室。

  楚铮笑道:「以后我处理要事就放在这里了。」

  柳轻如往密室内看了看,觉得颇为宽敞,只是似乎长久没人使用了,里面杂
乱不堪,霉味也甚为刺鼻,不由得皱眉道:「怎么这么脏,明日我领紫娟和翠苓
将这里打扫一下。」

  楚铮把密室又重新关上,柳轻如想想又道:「公子,妾身只是个弱女子,只
能写写画画,恐怕帮不上什么大忙。」

  楚铮道:「轻如姐你不必多虑,能帮我把这些书册整理好我已感激不尽了,
何况这还只是一小部分,你今后有的忙呢。」

  「至于那些跑腿的活……」楚铮突然露出一丝邪邪的笑意,冲不远处的翠苓
说道:「你去把吴先生请来,就说我这做徒弟的有十万火急之事邀他相商。」

  吴安然没多久便被请了过来,刚进门吴安然便冷冷地向楚铮说道:「你现在
可以啊,将为师也呼来唤去的。」

  楚铮呵呵一笑,向吴安然施了个礼,请他就坐。这边柳轻如也拜道:「见过
吴先生。」

  楚铮道:「轻如姐,以后你不要叫师父吴先生了,也随我叫师父吧。」

  柳轻如有些窘迫,不明白楚铮为何这么快就将此事告知吴安然,她看了看楚
铮,见他微笑冲自己示意,不由得心中一暖,羞赧说道:「是,公子。」

  吴安然莫名其妙,冷哼一声道:「她叫我师父做什么,别看为师是女子,但
为师是绝不收女弟子的。」

  楚铮笑道:「这个徒儿当然知道,不过轻如姐如今已是徒儿的妻子,当然应
该叫您师父。」楚铮知道今日娘既然将轻如许给了自己,恐怕不用多久府中上下
就会传遍,防人口甚于防川,还不如自己大大方方地承认。

  吴安然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看了看满脸通红的柳轻如,良久地说道:「你
们两个成亲了?我怎么不知道?」

  楚铮笑道:「轻如姐是昨日由娘许给徒儿的,尚未过门,师父当然不知道了。
对了,师父来得正好,徒儿有一事相求。」

  吴安然微有酸意,低声道:「说吧。」

  楚铮牵住柳轻如手,道:「轻如姐在赵国举目无亲,师父和轻如姐同是南齐
人,徒儿想请师父作为女方家长吧。」

  吴安然点点头,她对柳轻如也略为了解,知道这女子也是苦命之人,不然也
不会被送到赵国来,如今嫁给楚铮也不失为一上佳选择。

  柳轻如见楚铮为她想得如此周到,不由得心生感激。

  想了想,吴安然又问道:「铮儿,轻如入门是为妾吧,你怎么称她为妻?」

  楚铮淡淡说道:「既然轻如嫁给于我,那自然是我的妻子,我就要负责照顾
她一辈子,何来妻妾之分。」

  柳轻如娇躯一震,向楚铮看去,见他神情肃然,毫无玩笑之意,不由得眼眶
一热,忙转过头,心中暗暗想道:有君此言,妾今生已知足了。

  吴安然出身魔门,又身为女子,向来愤世嫉俗,听楚铮能如此说,欣赏地看
着他道:「不错,徒儿,今天为师看你最顺眼了。」

  楚铮话锋一转,问道:「师父可否听说过鹰堂这个名字?」

  吴安然想了想道:「听说过,当年天魅门的人来南齐时与为师提起过,似乎
是个神秘的门派,只不过行事颇为诡秘,也不与江湖中人联系,但势力庞大,天
魅门也不敢轻易招惹。」

  楚铮不由得对这天魅堂深感兴趣,道:「不是说魔门大部都退到西域了吗?
难道这天魅门还留在中原?」

  吴安然道:「天魅中大都是些女子,当年怎么也不肯去西域那种苦寒之地,
她们隐匿功夫也颇为了得,这么多年不但未被白道所灭,还过得挺滋润的,哪像
我们血影宗……」

  吴安然想到当年血影宗被南齐武林合力所灭,顿时黯然神伤。

  楚铮明白师父为何神情低落,道:「师父怎么不想为血影宗报仇?」

  吴安然闷声道:「怎么不想,当年为师准备在赵国养好伤后便回南齐的,不
是被你耽搁了吗。原本还指望你能替血影宗复仇,看来是没指望了。」

  楚铮笑道:「师父怎么这么小看徒儿?」

  吴安然看了他一眼道:「当年你父亲只是一郡太守,如今已是当朝太尉,怎
么可能让你这贵公子单身去南齐与那些武林人士拼命?」

  楚铮道:「其实想为血影宗报仇也不是一件难事,徒儿愿为师父效劳。」

  吴安然一震,这些年她虽为安逸生活所牵绊,但复仇之心却始终未淡,而且
知道这徒弟平日虽不正经,但很少虚言唬人,忙道:「铮儿,你此言当真?」

  楚铮慢条丝理地喝了口茶,道:「师父,报仇不一定要跟那些南齐武林人士
一一单挑才取他们性命吧?」

  吴安然道:「这是当然,那些白道侠士一个个嘴上冠冕堂皇,暗地里卑鄙无
耻之极,找他们单打独斗,不知会有多少人在等着你。」

  「那师父是一定要将他们亲手格杀吗?如果是死在咱们师徒派去的人之手呢?」

  吴安然不禁失笑:「这倒没什么区别,只是你我师徒哪来这些手下。」

  楚铮盯着他道:「师父没有,可徒儿有,我们楚家就有。」

  吴安然有些怀疑:「你们楚家的势力为师当然知道,可这哪是你我所能差遣
得动的。」

  楚铮微微一笑:「徒儿不才,父亲已任命我来执掌鹰堂。」

  吴安震惊地望着楚铮,半晌才回过神来:「鹰堂是你们楚家的属下?」

  楚铮点点头。

  吴安然想了想,这也在情理之中,楚家的先祖本就是当年血影宗的堂主,对
于刺杀探密当然是行家里手,而且又身居高位,在赵国建立这样一个组织易如反
掌。

  楚铮说道:「据鹰堂所提供的资料,南齐白道武林门派繁多,相互之间也并
非铁板一块,当年不过是血影宗如日中天,白道中人人岌岌可危,才抱成一团。
师父,徒儿到了今日才知道,您老人家当年在南齐真是威风得很啊,您的大名简
直可以治小儿夜啼。」

  吴安然脸方露得意之色,听到最后一句,顿时哭笑不得。

  柳轻如忍住笑,道:「公子,吴……师父在南齐竟如此有名?」

  楚铮看了一眼吴安然,道:「师父当年绰号『魔秀士』,不知轻如姐有没有
听说过?」

  柳轻如惊骇地看着吴安然,没想到眼前这文文静静的吴先生竟是凶名昭着的
「魔秀士」。青楼的客人鱼龙混杂,她不止一次听见有人提起魔秀士,说她杀人
不眨眼,甚至传说她喝人血,啖人肉,简直是世间恶魔。

  吴安然咳嗽一声:「铮儿,不要吓轻如了,继续说。」

  楚铮从案上拿出一本书册,道:「南齐白道以林家和风家为首,而且两家还
是儿女亲家。但三年前林家嫁到风家的女儿突然暴毙,风家虽做了解释,但林家
仍心存怀疑。据鹰堂潜伏在风家的人报,林家的那个女儿是私自外出与以前的情
郎幽会被风家长子发现,一怒之下痛下杀手的,我们可以从此事着手。世上最省
力的就是造谣生事,何况此事也不是空穴来风。」

  吴安然想了下道:「可林、风两家有识之士不少,双方也都有理亏之处,这
挑拨离间恐怕不是那么容易的。」

  楚铮道:「师父,为血影宗复仇不是朝夕间就能办到的事,徒儿也知道,这
林、风两家在武林中久负盛名,并不是这么容易能被打倒了,这事急是急不来的,
所以此事还需师父您亲自掌控,只要计划周密,不时再做一些栽赃嫁祸之事,由
不得林风两家不会反目。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师父这么多年都等下来了,还在
乎再等几年吗。」

  吴安然点了点头。

  楚铮起身道:「请师父放心,徒儿可在此发誓,在师父您有生之年必将为您
重建血影宗。」

  吴安然看着楚铮,缓缓说道:「你既有此心,为师先谢你了。在你们楚家白
吃白住那么多年,为师也该出些力了,说吧,要我做些什么?」

  楚铮一笑,他拜吴安然为师已多年,两人之间极为了解,也不用拐弯抹角,
道:「徒儿想请师父掌管鹰堂江湖之事。」

  吴安然皱眉道:「你刚接手鹰堂,年纪又小,这么快就将师父安插进去,难
免会有人心生不服吧。」

  楚铮说道:「不服是难免的。明日徒儿要与鹰堂在上京一些执事会面,到时
请师父一同前往,看看鹰堂中都是些何许人物。」

  吴安然点头道:「也好。」

  楚铮想了想又道:「方才师父所说的天魅门,不知可否找到他们?」

  吴安然看了他一眼,道:「怎么,你想打她们的主意?」

  楚铮道:「不错,那鹰堂虽说由徒儿来掌管,可徒儿年纪尚轻,上京楚家又
曾把持鹰堂多年,堂中必有不少亲信,对家父不满的定有人在,徒儿很难服众。
血影宗与天魅门同出一脉,徒儿想见那天魅门主一面,并不要求他们归顺楚家,
只是偶尔能帮帮忙就行。」

  吴安然道:「好吧,为师为你联络他们。不过……」吴安然看了看柳轻如,
「那天魅门美貌女子甚多,轻如恐怕不会放心吧。」

  柳轻如没想到吴安然会拿此事与她开玩笑,一时间颇感尴尬。

  楚铮笑道:「师父真是说笑了,天魅门女子再美能美过师父?」

  吴安然佯怒,笑骂:「连师父都敢调戏?」

                ※※※

  吴安然一大早就来到楚铮所住的踏青园门外,却见园门紧闭,只好在门外独
自散步。走了一会,吴安然不由得有些心烦,这些年来,在楚府太平日子过久了,
雄心也亦渐渐淡去,若不是血影宗的大仇未报,她真想就这么安逸到老了。

  想起昨晚与楚铮的一席话,吴安然暗叹,好日子到头了。当初她答应楚名棠
来上京城时,就已预料到昨日之事。楚名棠在平原郡可以独揽大权,无人可掠其
锋,可到了京城后便束手束脚了,毕竟皇帝才是大赵国的主人。

  楚家危机日益显现,吴安然也就不能置身事外。若楚名棠在庙堂之争中失利,
必然连累楚家,很有可能满门抄斩,虽然吴安然自己可以依仗武功也许可以全身
而退,但她在楚府居住那么多年,楚名棠对自己有恩。

  吴安然平生坏事做了不少,但忘恩负义之事尚未做过,而且重建血影宗也只
能靠楚家了。

  一想到楚铮,吴安然忍不住又叹了口气,自己纵横江湖半生,没想到头来竟
被自己徒弟吃得死死的,而且这个徒弟以后恐怕也不能再把他当成徒弟看了。昨
夜楚铮一席话说来头头是道,一步步硬让自己往套子里面钻,成了他的一个马前
卒。

  吴安然并不傻,心里明白得很,可她就是无法抗拒,特别是楚铮答应重建血
影宗着实让她怦然心动,心甘情愿地答应了下来。

  吴安然无奈地想道:为了重建血影宗,自己只好卖命给楚家了。

  过了没多久,楚铮也洗漱完毕出来了,见吴安然站在院中,还是女冠打扮,
胸部没有平时大,想来是用了束胸布,免得动起手来碍事。楚铮淡淡地说了句:
「有劳师父久等了,我们走吧。」说完便向外走去。

  吴安然不由得自主地跟在楚铮身后,走了几步突然醒悟过来,怎么自己真像
个跟班似的,这楚铮哪还有做徒弟的样子。吴安然有心发怒,却不知为何心有顾
忌,话到口边又咽了下去。望着楚铮的背影,吴安然突然发现这个徒弟已经长高
了不少,且步伐稳健,乍眼看去,竟隐隐有着几分楚名棠的气势。

  究竟是自己老了,还是徒弟已经成熟了?吴安然边走边想着。

  楚铮倒并没有故意怠慢吴安然,只是他的心思全放在今日与鹰堂首脑人物的
会面上了,能否顺利掌握鹰堂此举至关重要,他也没指望今日便能使他们臣服,
但起码也要留下个好印象。

  两人走出楚府,一辆马车已等在门外。见两人出来,候在一旁的车夫轻轻敲
了敲车门,一个身形瘦削的老者走下车来,楚铮上前两步道:「孙儿参见堂爷爷。」

  吴安然听楚铮叫那老者堂爷爷,不由得一惊,难道此人就是把持朝政数十年
的楚老相国?

  那老者与楚铮寒喧了几句,冲吴安然抱拳笑道:「老朽楚天成,这位想必就
是铮儿的师父吴先生了。」

  吴安然一听他并不是楚天放,不觉松了口气,上前行礼道:「晚辈正是吴安
然,见过楚二先生。」

  楚天放见他自称晚辈,微微一愣,想了想顿时明白过来,说道:「我们楚家
与血影宗渊源甚深,吴先生不必客气。血影宗为南齐武林所灭,楚家绝不会袖手
旁观,今后有什么需要鹰堂相助的,和铮儿说一声就是了。」回头对楚铮说道:
「铮儿,时候不早了,我们上车吧。」

  走了约半个时辰,吴安然也已不记得拐了多少个弯了,突然听得一声唿哨,
车速顿时慢了下来,楚天放对两人道:「我们下车。」拆开车帘便跳了下去,吴
安然和楚铮也忙跟着下了车。

  吴安然往四处看了看,几人身处于一胡同里,看看觉得很陌生。他虽到京城
已经有数月,可这种地方却没来过。

  楚天成领着二人走到一座普通的宅子前,推门走了进去。

  这所宅子院落并不大,四周摆放的几样物品也颇为陈旧,显然是个寻常人家。
一个老头拿着把扫帚扫着院中的落叶,老太太正嘀嘀咕咕与似她儿子模样的青年
抱怨着什么,旁边还有个年轻妇人与一个牙牙学语的幼儿在院中嬉戏。楚天成三
人从他们身边走过,这几人竟视若不见。

  楚铮暗暗叹服,鹰堂果然组织严密,名不虚传,若能将它完全掌握于手中,
对父亲来说是个极大的助力。

  三人来到里屋灶间,楚天成熟练地在墙上几处拍打了数下,掀开柴垛,一条
密道出现在三人面前。

  楚天成领着楚铮和吴安然进入密道,走了一会儿拐个弯,进入了一个大厅。
楚铮看了看,大厅里已有十几人先到了,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几处轻声交谈着。楚
天成站在门口轻轻咳嗽一声,众人皆一震,顿时肃然而立。

  楚天成请楚铮在主位就坐,楚铮知道这是鹰堂堂主之位,假意谦逊几句便坐
下了,他知道楚天成在鹰堂中威望甚高,礼数自然要做足。楚铮向台下看了看,
见大多数人都好奇地看着他,有几位嘴角微斜,显然是对他坐主位有些不屑。更
多的人是在打量吴安然这个美貌女冠,南齐分堂的执事更是面露惊疑神色。

  不过楚铮也看到一个熟悉的人,正是当日为楚慎平出头与他交过手的陈振钟。
陈振钟含笑冲楚铮遥施一礼,他对这个坐于高位上的少年他可没有任何轻视之意,
那次交手他虽赢了楚铮,不过是他凭着几十年的功力才力胜一筹,可对手只是个
尚未成年的孩子而已。

  楚天成和吴安然分别在左右下首坐下,楚天成向台下扫视一眼,说道:「今
日鹰堂的执事基本都到了,连西秦、南齐、东吴分堂的执事也来了,可以说是我
们鹰堂近十年来难得的一次盛会。」

  楚铮微微一惊,他原本以为来的只是鹰堂在京的几位执事,没想到鹰堂所有
的首脑居然都到齐了。可那几个西秦、南齐、东吴分堂的执事赶到京城有的至少
要一个月,哪能说来就来,楚铮疑虑陡生,这次会面不知是早有预谋还是纯粹凑
巧。

  楚天成道:「今日邀大家前来所为何事,老朽想诸位已经心知肚明了。大先
生已经退隐,老朽这做弟弟的原本也该跟随大先生,可家族的新任宗主硬是劝老
夫留了下来协助老朽的堂孙铮儿掌管鹰堂,老朽曾当了十年的鹰堂堂主,在坐的
与老朽都比较熟悉,知道我这糟老头子的性情,老朽把话说在前头,此番重回鹰
堂,老朽并不是来当家做主的,而是来辅佐铮儿的。

  鹰堂由楚家创立,历代堂主都由楚家宗主指定,在座的也都是堂中的老人了,
应该都很清楚。铮儿岁数尚小,还未到执掌鹰堂的年纪,所以宗主才命老朽辅佐,
但铮儿行使的是堂主之权,老朽期望各位也能将铮儿视为堂主,切不可有任何怠
慢,否则,这堂中规矩你们不会比老朽知道的少吧。「

  一个红脸膛的老者站了起来,拱手道:「请二先生放心,鹰堂向来以楚家宗
主马首是瞻,楚太尉既然已经接任宗主,并委派公子来执掌鹰堂,显然是对鹰堂
的极大重视。公子虽然还不是鹰堂的堂主,但在二先生的辅佐下,成为堂主只是
迟早的事,我等自然以公子为尊,谨遵公子之命。」

  楚铮听了微微一笑,这红脸老头此番话说得很大声,又不时地看看楚铮脸色,
显然是在表忠心,看来是个见风使舵之人。他身边几人看着这红脸老头,似笑非
笑,显然对他颇为不齿。

  楚天成点点头,道:「张执事是堂中的元老了,能有此意实在难得,老朽深
感欣慰。」

  接着又有几人站起来表了态,他们说的就不像那张执事那么慷慨激昂了,只
是淡淡地说了几句,有些纯粹是敷衍之辞。

  楚铮不以为意,今天此行能收到这样的效果已经不错了,起码堂中还有张执
事这种见风使舵之徒,此类人虽不可大用,但起码会有助于他了解鹰堂内部的状
况。

  楚天成等众人说完了,看了楚铮一眼。楚铮知道应该轮到自己开口了,看了
看众人道:「今日是我与众位执事初次相见。承蒙宗主厚爱,让我到鹰堂管理堂
中大小事务。小子年轻尚轻,初次担当重任,实在是有些惶恐。在座的都已在鹰
堂多年,也有不少是我的长辈,日后有什么做的不对的,还请诸位多多提示。」

  楚天成见楚铮一番话说得拘谨平淡,略有些失望,正待接口,不料楚铮话锋
一转,道:「不过我猜想由一个未成年的小子执掌鹰堂,在座的诸位心怀不服的
定是大有人在。」

  此言一出,屋中众人脸色登时千奇百怪,什么表情都有。

  楚铮见楚天成面带焦急之色,冲他暗暗摆了摆手,笑道:「我觉得这也很正
常,如果是我站在下面,看到主位上坐着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孩,以后还由他来管
我,我心里自然也是不服的。」

  不知是谁笑了一声,众人的脸色也缓和下来,见这少年直言相道,心中不由
得得有了些许好感。

  「还有些执事呢,是怕我年少不更事,偌大个鹰堂每日需处理大小事情不下
百件,怕我应付不来,不过请诸位放心,堂爷爷诸位应该信得过吧,小子再无能,
有堂爷爷在一旁为我把关,比如让西秦的鹰堂分部所有属下攻打秦王寝宫之类的
荒唐命令是发不到诸位手上的。」

  台下传来一阵笑声。

  楚铮继续说道:「我们鹰堂成立已有百年之久,不管谁当这堂主,都以楚家
利益为首。你们有的本就是楚氏族人,有的虽不姓楚,但有着楚家血脉,与楚家
是表亲,还有的就是历代受楚家大恩,甘愿为楚家效力的,由此说来,在座的都
是我的长辈,论礼数和辈分,小子无权对诸位发号施令,但我想诸位也不会因我
坐于此位而背离楚家吧。

  若我有失宗主所望,诸位大可禀报宗主,宗主自然会将我调离此处。可诸位
是为楚家效力,而不是为我这未成年的小子办事,从我手中发出的指令都是由宗
主首肯、在堂爷爷协助下发出的,是为楚家利害而着想。所以容晚辈斗胆向诸位
叔叔伯伯进言一句,不要因为是我坐在此位上而蔑视鹰堂的天鹰令,天鹰令的威
严绝不容人冒犯,如有人不遵,晚辈奈何不了,但鹰堂的堂规上写得明明白白,
总还可以治你的。「

  「望各位执事今后还是以楚家为重,以鹰堂为重,而不是以我这小子为重。」
说完,楚铮向众人施了一礼,这才坐下。

  楚天成眼中露出欣赏之意。原本他对楚名棠让幼子楚铮来掌管鹰堂很不以为
然,认为此举太过儿戏,此时却觉得这孩子小是小,但颇有大将之风,若能经过
几番锤炼,必能成大器,难怪连楚天放对他也是称赞有加。

  楚天成看了看众位执事,道:「铮儿这番话大家都听到了吧。如今楚家遭皇
上所忌,处于风雨飘摇之中,诸位切不可意气用事,以大局为重。」

  众人皆称是。

  楚天成又道:「铮儿尚未成年,依鹰堂的堂规不能立为堂主,可毕竟是由他
掌管鹰堂之事,老朽不过在旁协助而已,诸位今后见了铮儿,还以堂主称呼吧,
不可乱了规矩。等铮儿成年后,宗主若仍命他为鹰堂堂主,届时再开坛上香,举
行仪式吧。」

  在回府的路上,楚铮漫不经心地对楚天成说道:「今日堂中的人来得好齐啊,
特别是西秦等国的堂主为孙儿详细介绍了各国的情况,孙儿今日真是受益得匪浅。」

  楚天成笑道:「他们几个回京城也都有数十天了,你父亲既然接任了楚家宗
主,这鹰堂当然要一并交给你父亲,老朽便派人命这三人回来,却不想朝中横生
变故,这事便拖延了下来。」

  楚铮点了点头,心里却想这事拖到现在未必是此缘故,上京楚家还是有人不
怎么情愿交出鹰堂的。

  楚天成似乎猜到了他的心思,叹道:「我们楚家能传承数百年不倒,全因家
规中第一条便是『上位者,有能者居之』,虽然这么多年来宗主一职都由上京楚
府中人把持,但其他重要职位,大都从族内挑选才干之士担任。

  但这些年上京楚府人才凋落,下两代子孙中无一杰出之人,你大爷爷毅然决
定让你父亲接任楚家宗主,老夫是极为赞同的,不然楚家就有可能像本朝另外几
大世家一样,彻底从赵国消失。「

  「可老朽没想到的是名棠的几个儿子竟如此出色,你的两位哥哥已是不凡,
可今日你已将他们比下去了。」

  楚铮笑道:「堂爷爷谬赞孙儿了。」

  楚天成道:「不过铮儿,鹰堂是我们楚家在暗中最大的一股力量,切不可等
闲视之。如今这些执事中有些已经老了,锐气尽失,已快不堪重用了,你日后在
鹰堂中若是想重用一些新人,堂爷爷全力支持你,可你也要牢记此条家规,有能
者居之。」

  楚铮肃然道:「孙儿谨记了。」

  楚天成道:「那就好。铮儿,你初到鹰堂,对堂中事情还不甚了解。老夫任
堂主之时训练了四个剑婢,她们对鹰堂事务极为熟悉,原本就是准备送给下任堂
主的。昨日我已把她们交给了你父亲,并由她们四人掌管天鹰令,以后你若想差
遣堂中任何人,就让这四个小婢去吧。」

  楚铮大喜,连声道谢。他正犯愁这事呢,鹰堂内他根本不认识什么人,今日
虽见了所有执事,但毕竟只是匆匆一面,还不知如何去找他们,有了这四婢女,
他总算能放心些了。

  楚铮和吴安然回到楚府,刚走近踏青园门口,正好碰见翠苓夺门而出,差点
儿扑到楚铮怀中。

  翠苓见楚铮回来了,如释重负,长长地出了口气:「少爷,你总算回来了。」

  楚铮不满地说道:「你这是做什么,为何慌里慌张的。」

  翠苓喘着气说道:「少爷,你不知道,夫人……夫人她给咱们院里送来了四
个怪物。」

  楚铮一愣:怪物?还是四个?他突然想起楚天成方才所说的那四个剑婢,难
道是这几人?可翠苓为何说她是怪物呢,难道这四个剑婢都长得巨丑无比,属恐
龙级的?

  楚铮不由地有些不高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会严重影响自己处理事务时
的心情的。

  走进踏青园内,楚铮见院内草坪上站着四个劲装女子,黑衣黑氅,几人身形
如标枪般伫立。柳轻如和紫娟站在楚铮书房门口,脸上带着几分惊慌之色,养马
的小厮欧阳枝敏高举着根木棍,挡在二人面前,可惜两腿却在不住地颤抖着。

  楚铮见此情景,心中没来由地生起几分怒气,快步走到柳轻如身边,向那四
个女子喝道:「大胆,你们这是做什么。」

  那四个女子见了楚铮,不由得一怔,打量了他一会儿,为首的那个女子施礼
道:「请问公子可是太尉大人的五公子?」

  楚铮道:「不错,你们想必就是那四剑婢吧。既然知道此处是本公子居所,
为何还对我院中人无礼?」

  紫娟在楚铮背后小声说道:「少爷,她们几个说是奉了夫人之命前来,要住
在这踏青园中。公子既然不在,小姐让她们先回去,等少爷回来后再另作决定,
可她们就是不愿意,翠苓让她们出示夫人手谕,她们拿不出,又不肯走。

  翠苓一气之下就拿了扫把要赶她们出去,没想到刚刚那说话的女子一挥手,
扫把就断成好多截,翠苓也摔出去很远,后来小欧阳也来了,拦住了她们。这几
个女子奇怪得很,也不再动手,只是在那儿站着,一直到公子回来。「

  楚铮一听,这几个女子做得也并不是太过分,心中怒气消减了几分,看了看
站在一旁气鼓鼓的翠苓,心想凭这妮子的火爆脾气,碰到这几个身怀武功的女子,
没有受伤已是大幸,还这么不知进退,看来真被自己惯坏了,是该好好教训才对。

  楚铮对那四个女子说道:「原来如此,此事本公子的丫头也有不是之事……」

  翠苓一听这话,心中不服,叫道:「少爷……」

  楚铮回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翠苓只觉得少爷双目中寒光一闪而过,吓得
一哆嗦,知道少爷是真生气了,顿时不敢再言语。

  楚铮对几个女子沉声说道:「只是你们几个所犯之错更大。」

  几个女子一愣,有些不明所以,左侧的女子哼了一声,说道:「我等是奉二
先生之命前来保护公子,到了此处礼数也做足,这小丫头不识好歹想与我们姐妹
动手,大姐也未曾伤了她,敢问公子,这错是错在何处?」

  楚铮微微一笑,自己所料果然没错,这几个女子从小在鹰堂前任堂主楚天成
身边长大,身上也有几分骄纵之气,此番虽是奉命而来,但心里对自己未必就尊
敬了,若不趁今日初次见面挫挫她们的锐气,以后她们更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

  楚铮看着她们,一字一句地说道:「无视尊卑,冒然犯上。」

  为首那女子脸色一变,她们多年来在鹰堂中受楚天成庇护,地位超然,但毕
竟还是奴婢之身,这番罪名若落实了,楚铮完全可按鹰堂堂规对她们几个生杀予
夺。她心中不由得暗暗埋怨那左侧女子话说得太放肆了些,连忙俯首行礼道:
「属下姐妹四人初来公子府上,有何冒犯之处还请公子恕罪。」

  楚铮冷哼一声:「你们到这踏青园,本公子虽不在此处,但此地仍有可做主
之人。」说着指了指柳轻如道:「她就是本公子的妻子,你若是还认我这主人的
话,她就是你们的少奶奶,你们来之前难道没人告诉过你们吗?」

  为首那女子登时出了一身冷汗,嗫嚅说道:「夫人她是曾经对属下提过,可
……」她看了看柳轻如,一身寻常服饰,跟另两个小丫环穿得差不多,哪有半分
主人的样子。

  楚铮道:「方才她曾吩咐你们在门外等候,你们不但不听,还动了手,嘿,
好大的胆子啊。」

  那女子向其余三人使个眼色,四女一同拜倒:「请公子和少奶奶恕罪。」

  楚铮冷笑一声,并不说话,转身进屋去了。吴安然等人相互看了一眼,也随
着楚铮进去了。

  楚铮请吴安然坐下,对柳轻如说道:「轻如姐,我对翠苓这小丫头太放纵了,
日后你要好好管教她。以前再怎么闹都是在这踏青园内,可往后我这里来往的人
会愈来愈多,以她现在这性子迟早要惹出大事来。」

  柳轻如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翠苓还想分辩几句,可楚铮连看都不看她,话到嘴边只好又咽了回去。

  欧阳枝敏畏畏缩缩地站在门口,楚铮见了,道:「欧阳,站那里干嘛,进来
说话。」

  欧阳枝敏进屋后向屋内几人行了一礼,又想缩到边上的角落里去了。楚铮笑
着阻止,对他说道:「没想到你还挺有勇气的嘛,对着那几个丫头也不退缩。」

  欧阳枝敏吱吱唔唔地说道:「少爷过奖了。小人平时除了养马也没为少爷出
过什么力。方才见那女子欺负小苓姐,小人一时冲动便拿了棍子出来了。只可惜
小人没用,打不过她们。」

  楚铮呵呵一笑,道:「你有这份心便已是不错,力所不逮也怨不得你。平时
只让你养马真委屈你了。」回头向吴安然道:「师父,这小厮不错,聪明伶俐值
得调教,你就收他为记名弟子吧,没事的时候指点他一下。」

  吴安然犹豫了一会儿,他知道楚铮是因为身边可信任的人不多,这欧阳枝敏
还算忠心,若调教好了也堪一用,便点点头同意了。

  欧阳枝敏大喜过望,连忙跑过来想磕头,吴安然拦住了他,道:「我只是抽
空教你一些基本的功夫,算不得收徒弟,日后你还是叫我吴先生吧。」

  欧阳枝敏无奈,只好就此行了一礼作罢。

  楚铮在一旁呆了半晌,突然向吴安然问道:「师父,这几个丫头是上京楚家
一手调教出来的,您江湖经验丰富,可看出些什么没有?」

  吴安然沉吟道:「听楚二先生所言,这几个丫头练的必定是剑阵这一类的武
功,你没见方才这四人站位颇为古怪,进退之间甚有法度,隐隐透露一股杀气,
应该已到了心有灵犀的境界。」

  楚铮问道:「那徒儿与她们交手,胜算几何?」

  吴安然看了他一眼,很干脆地说道:「半点也没有。」

  楚铮顿时觉得颜面尽失,道:「不会吧,徒儿难道如此不济?」

  吴安然道:「这不是你武功行不行的问题,而是你对敌的经验太少,除了师
父外,你只与展仲谋和陈振钟交过手,展仲谋是个绣花枕头,可以忽略不计,与
陈仲谋那次交手才是你首度与外人交手,其实以你的武功,完全可撑过三五百招
的,可惜你没多久便自乱阵脚,被他打得狼狈不堪。那四个女子虽未在为师面前
展露身手,但练的既是剑阵,配合当然密切无间,又手持兵器,你上去恐怕没几
下就要挂彩了,若是性命相搏,能否逃脱还是未知。」

  楚铮默然,知道吴安然所言不虚,临战经验不足的确是他的致命伤,可身为
当朝太尉的公子,哪能整天与人打打杀杀的,以后恐怕更没时间了,鹰堂大小事
情还等他去操心呢。

  吴安然问道:「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怕她们不能护你周全?」

  楚铮苦笑道:「这倒不是,怎么说她们也是鹰堂全力培养出的,但徒儿不想
她们离我太近,毕竟这几人是上京楚家的人,到徒儿身边来恐怕也有监视之意。」

  屋外那几个黑衣女子仍跪在草坪上,见楚铮进屋良久仍未出来,先前质问楚
铮的那女子微怒道:「这也太过分了,要罚我们姐妹到何时。」

  为首的女子低声斥道:「休得多言,堂主既然要惩处我们,你只管好好跪着
就是了。」

  另一女子道:「姐姐,你说堂主如此对待我们,往后这日子恐怕不会好过,
还是回去央求二先生让我们姐妹回去算了。」

  为首的女子叹道:「这怎么可能,我们姐妹四人是鹰堂四剑婢,注定要守护
于堂主身边,二先生不会同意的。」

  那女子愤愤不平:「也不知楚家新任的那位宗主怎么想的,他不是有三个儿
子吗,有两个早已成年,可他怎么偏偏让一个小毛孩来执掌鹰堂?」

  为首那位女子摇摇头:「三妹,以后这话可千万别再说了。以前我们姐妹是
在二先生身边,二先生视我等如孙女一般,疼爱有加,你们几个放肆些没有关系。
如今到了新堂主身边,万事都要小心,不要看这位堂主年纪小,心思可多得很,
今日他是存心在我们面前立威了,若你我再不知轻重,二先生都护不了你,何况
他老人家也护不了我们一辈子。」

  此话刚说完,楚铮推开门,从屋内走了出来,到了四人面前,扫了一眼说道:
「都起来吧。」

  四女应了声「是」,从草坪上站了起来。

  楚铮看了看她们,道:「今日之事,家法难容,依本公子意思,原本想将你
们驱出去算了,但毕竟你们是堂爷爷推荐于我的,还盛赞你们,本公子不想让他
老人家难堪,更不想让他知道他老人家亲手调教出来的几个女孩到了这里竟如此
不懂规矩,也许这是因为本公子年少德薄,你们心中有些不服吧。」

  四女忙道:「小婢不敢。」

  楚铮淡淡说道:「敢与不敢,从嘴上是看不出来的。」

  四女低着头,不敢再说话。

  楚铮又问道:「你们几个叫什么名字?」

  为首的那个女子答道:「回公子的话,二先生赐小婢姐妹姓楚,小婢叫楚芳
华,三个妹妹分别叫楚芳龄、楚芳鸣、楚芳馨。」

  楚铮转身对紫娟说道:「紫娟,带她们四人到偏院,把房间收拾干净,让她
们几个住下吧。」

  楚芳华一怔,躬身道:「公子,小婢姐妹来此之前,二先生交代过,让小婢
姐妹贴身护卫公子。」

  楚铮说道:「不必了,本公子知道你们几个武功不错,但这里是楚家内院,
何需什么贴身护卫,何况本公子已经习惯了紫娟和翠苓两个丫头服侍。」

  楚芳华道:「话虽如此,但凡事难免有万一,公子还是准许小婢四人随身左
右吧。」

  楚铮冷冷地看着她,楚芳华心中忐忑,不敢与楚铮对视。

  楚铮突然哼了一声,一拳向楚芳华击来,楚芳华措不及防,慌忙伸手一格,
只觉得一股磅礴之力沛然不可挡,噔噔连退好几步,才勉强立稳身形,但已是云
鬓散乱,花容失色。

  楚铮原本是想与四剑婢合力一战,彻底折服她们,但方才听吴安然这么一说,
自己先彻底死了心。不过楚铮也知道自己长处,他天生异禀,内力之雄厚同辈中
人无人可及,此番突施冷箭,楚芳华果然吃了大亏。

  楚芳华此时只觉内息紊乱,烦闷欲呕。另外三人赶紧走上前来扶住她,楚芳
馨探了下她的脉搏,脸色一变,忙手贴楚芳华后背运气助她调理气息。四人看着
楚铮,目光中带着些许惊惧。

  楚铮淡淡地说道:「本公子的武功足以自保,何况你们住在偏院,有什么动
静赶过来只是片刻之间的事。」转身对紫娟说道:「带她们下去吧。」

  楚铮向书房走去,突然想起一事,回头道:「堂中有一人名叫陈振钟的,他
平日是否住在府内?」

  楚芳华挣开三个妹妹扶持,勉强行礼道:「回公子的话,陈执事一向负责楚
府的护卫,通常是住于府内的。」

  楚铮点了点道:「你们去一人把他请来,本公子有事与他相商。」

  楚芳华命楚芳龄去请陈振钟,紫娟领着其余三人到偏院去了。柳轻如想了下,
也跟了过去,虽然楚铮并未让她去,可柳轻如觉得楚铮身份已经不同了,即使他
还未告诉自己全部实情,可她也看得出这几位女子显然来是护卫楚铮的,虽然有
些傲慢,但刚刚楚铮也已经教训过了,不好再过分怠慢,毕竟她们以后就住在这
里了,还要长久相处。既然楚铮当众称呼她这个出身青楼的女子为他妻子,柳轻
如只觉无以为报,只能想方设法让他少为一些小事操心。

  楚铮和吴安然回到书房,楚铮揉着眉心,一脸烦恼状,吴安然却倒了杯茶坐
在一边悠然喝着,看着楚铮笑道:「你这是做甚,至于愁成这样吗?」

  楚铮苦恼道:「怎么不烦,徒儿如今虽说已执掌鹰堂,可身边能信赖的除了
家人外,只有师父和轻如姐主仆三人,如今再算上个欧阳枝敏吧,就这么几人,
而且都是鹰堂之外的,如何来掌管鹰堂?今日来的那四个小丫头目前尚不可全信,
一些重要之事怎可轻易交给她们。」

  吴安然道:「你初掌鹰堂,年纪又小,堂中一些人对你不服那是很自然的事,
可你以堂主的名义命他们办什么事,这些人也不敢阳奉阴违,再说了,你又没有
什么不可告人的重要事情了。」

  楚铮看了看他,欲言又止,长长地叹了气。

  吴安然看了他一会儿,突然说道:「铮儿,师父问你件事。」

  楚铮勉强一笑道:「师父,何必跟徒儿这般客气,徒儿知无不言。」

  吴安然缓缓说道:「为师觉得有些奇怪,你这段时日变化很大,似乎……一
下子长大了好几岁,变得老成了许多。」

  楚铮一惊,干笑道:「有么,徒儿自己怎么不觉得?可能是因为徒儿长高了
不少吧。」

  吴安然摇了摇头,道:「自从到了京城,你没过几天就去了你外公家,为师
在府内护卫女眷,我们师徒有好几个月未见面了。可经过这两天相处,为师觉得
你对待轻如温情款款,根本不似一个孩子,也不像长妻少夫,反倒像你比她大了
好几岁似的。

  还有今日你在鹰堂所说的一席话,哪是个未成年的孩子能够说出的,还有你
居然不对师父口花花了,为师都有点怀疑你是不是我那原先调皮好色的徒弟了。


  楚铮苦笑,女人就是敏感,知道这是师父对自己太熟悉了,近些年来与她相
处的时间比父母还多,也难怪她起疑心,不给她个圆满解释日后只有更麻烦,吴
安然江湖经验丰富,武功又高,楚铮可不想失去这么一个帮手。

  楚铮沉吟许久,一咬牙,道:「师父说得是,徒儿自从得知父亲将鹰堂交付
于我,自觉身上这担子太重,再也没心思嬉笑玩闹了。父亲让我执掌鹰堂,本意
是让我跟着堂爷爷熟悉鹰堂事务,等我成年后再掌鹰堂大权。可我今年才满十四,
还有两年才算成年。可这两年是最紧要的两年,我绝不可任它白白废去。」

  吴安然听楚铮讲得如此慎重其事,觉得迷惑不解,道:「这是何故?为师觉
得你父亲所虑甚是,你完全可以用这两年时间来慢慢掌握鹰堂,楚二先生年事已
高,何况今日为师见他对你也是关爱有加,是真心想把鹰堂堂主传给你的,你又
何必那么心急?

  楚铮看着吴安然,考虑良久,才缓缓说道:「因为徒儿想对付一个人,必须
在这两年时间内早做准备。」

  吴安然不禁问道:「是谁?」

  楚铮盯着他说道:「当朝储君。」

  吴安然显然呆住了,愣愣地说道:「你说谁?」

  楚铮对他的反应早有预料,静静地说道:「就是当今皇上唯一的儿子,储君
赵庆。」

  吴安然问道:「为什么?」

  楚铮将当日他与赵庆起冲突一事告诉了吴安然,并将他从王秀荷口中听来的
储君与楚家的恩怨一并说了。吴安然越听心越往下沉,楚家的危机远超她的想象,
真如楚铮所言,新君即位若一意孤行,楚家更是岌岌可危,不是束手待毙就是起
兵造反。

  吴安然沉默了会儿,涩然道:「这只是你的推测而已,朝中大臣里也有很多
远见之士,应该明白若要铲除楚家绝非易事,何况无论能否成事,赵国必将大乱,
西秦可能趁虚而入,权衡利弊之下,大臣们会阻止储君与楚家相抗的。」

  楚铮道:「师父说的不错,可万一要是储君不听众大臣之言呢?楚家将陷于
万劫不复之地,徒儿不想寄希望于储君能采纳众臣谏言,不想将楚家的命运由他
人掌控,徒儿只想早做准备,以应对不时之需,那储君如能纳群臣所言,就当徒
儿心思白废,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若真想铲除楚家,徒儿只好先下手为强,
以免到时后悔莫及。」

  吴安然不解,问道:「先下手为强?他到时已经是皇上了,你能奈他如何?」

  楚铮目中闪过一丝凶狠之意:「杀了他。」

  吴安然腾的一下站了起来,心中惊骇无比,这个徒弟也太胆大妄为了,居然
连皇帝都想杀。自古以来就算是手握重权的大臣也没几个敢这般想的,楚铮才多
大点年纪,心中竟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念头。

  楚铮岿然不动,道:「师父是徒儿最亲近之人,徒儿不敢隐瞒师父,只好如
实相告。自从那日从宫里回来,徒儿心中如压了块大石般。在靖北侯府时,外公
也曾说过这样的储君若登上皇位,实非天下人之福,当时徒儿也并未放在心里,
天下人又干我何事,徒儿并不是圣人君子,不懂什么先天下之忧而忧,徒儿只想
做个太平公子,开开心心过一生,何乐而不为?

  可这储君非不让我过这好日子,要铲除我们楚家,我若只是单身一人倒也罢
了,大不了拿些钱财和师父到江湖上逍遥去,可家中父母尚在,身边又有轻如姐
等人,徒儿绝不能容忍自己亲人受到伤害,只好想法对付他了。「

  吴安然呆立半晌,方摇头苦笑道:「你竟要弑君?你简直是曹阿瞒再世。」

  楚铮微微一笑:「曹操雄才大略,实属一代豪杰,徒儿跟他比实在差远了。」

  「你父亲位列三公,楚家又是赵国第一世家,论出身你比曹阿瞒好多了,」
吴安然看了楚铮一眼,意味深长,「你如若有此心,将来恐怕会更胜他一筹。」

  楚铮有些心虚,比曹操更胜一筹,恐怕只有九五之尊了,他很想告诉吴安然
自己其实并无此意,但觉得这事无法和吴安然解释得通,干脆闷声不响。

  吴安然踱了几步,道「此事你父亲还不知道吧?你是否会与他商量,还是想
一直瞒下去?」

  楚铮苦笑道:「这事能告诉父亲吗,父亲非把我关上几年不可,娘也许可以
帮我,但难保她不会告诉父亲。」

  吴安然道:「那你又为何告诉我?」

  楚铮一笑:「师父是看着徒儿长大的,向来对徒儿关爱有加,又是魔门中人,
自然少了很多顾忌,徒儿不请师父帮忙,还能找谁去。」言语之中马屁十足,以
前那么多年加起来也不及今日拍得多。

  吴安然盯着他看了良久,长叹了一声道:「为师以前见你苦修龙象伏魔功,
练得满身正气凛然,为师很不喜欢,觉得根本不像是我血影宗的传人,今日才知
道你心思之狠厉就连魔门门主都做得了的。」

  楚铮有些尴尬,道:「师父,你在夸我还是在损我?」

  吴安然哼了一声,并不作答。

  楚铮想了想,突然喜道:「师父的意思是答应帮徒儿了?」

  吴安然哼了一声:「我就你一个徒弟,不帮你帮谁。楚家若有难,覆巢之下,
焉有完卵,不过就算杀了那储君又如何,难道你们楚家自立为王?朝中大臣难道
会服你们楚家吗,恐怕连你外公也不一定同意。」

  楚铮道:「那是当然,此事既然连徒儿父母都要隐瞒,当然更不可让外人知
晓,至于这皇位嘛,只要楚、王、方三家认可,各地宗室皇亲难道还少吗,随便
立一个就行了。」

  吴安然道:「可偌大一件事,怎可能做得天衣无缝,只要世人有心,迟早会
觉察出来。」

  楚铮苦笑道:「徒儿不说过吗,此事万不得已时才为之,储君再恨楚家,只
要他不打算杀徒儿亲人,徒儿绝不动手。可真要到了非动手不可的地步,也就顾
不了那么多了。」

  吴安然点了点头,道:「你说得有理,可如何才能下手呢?」

  楚铮道:「当然不会是师父和徒儿两人拎着刀闯皇宫。徒儿记得师父曾说过,
当年血影宗维持开销的主业就是暗杀,师父身为一堂之主,当然也精于此道吧。」

  吴安然沉吟道:「皇宫警戒森严,杀手很难混进去的,而且我们也没有可信
任的高手,也不要打为师的主意,我是肯定不会去的。而且此事一定要做得神不
知鬼不觉,最好的方法当然是……」

  楚铮脱口而出:「下毒?」

  吴安然欣赏地看了他一眼:「不错,我们魔门有种奇药,无色,仅有股淡淡
的杏仁味,若放在茶水或菜肴中极难发现,入喉即亡,且死后神色如常。只是下
毒的还须是那人的贴身之人,要尽早做安排。」

  楚铮正想回答,只听翠苓在门口怯声说道:「少爷,您请的陈先生已经来了,
现在院外等候。」

                ——

             第十二章废长立幼

  吴安然和楚铮各自坐好,楚铮咳嗽一声,道:「请陈先生进来吧。」

  翠苓应了声「是」,不一会儿将陈振钟领进屋内。

  楚铮见翠苓垂眉顺目,一副乖乖小婢女的模样,不由得一笑,心想今天训了
她几句还真有效果,依她平日的性子早就大大咧咧直接闯进屋了。

  翠苓发觉楚铮在笑她,脸一红,旧态复萌,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楚铮脸一板,翠苓也机灵,马上说了句「小婢告退」,转身就跑了。

  陈振钟见翠苓出去了,向楚铮行礼道:「属下参见堂主。」转身又向吴安然
行了一礼:「见过吴先生。」

  楚铮昨日将鹰堂的资料看了大半天,对这陈振钟略为了解,起身笑道:「陈
先生不必多礼,请坐。」

  陈振钟谢过,在下首寻了张椅子自行坐下。

  楚铮道:「陈先生,令母也是楚家之人,算起来还是家父表姑母,如此说来
陈先生也是在下长辈,此处不是鹰堂,就不要称我为堂主了吧。」

  陈振钟有几分感动,在楚家像他这种远房外戚,根本没什么地位,只比下人
略高而已,像楚铮这般客气的他还是首次遇见,忙起身拱手道:「陈某不敢,二
先生既然交待过,陈某不敢违背,这也是属下对堂主的敬意。」

  楚铮笑道:「我一个小孩子,何需敬不敬的。」他知道楚天成在鹰堂内威望
甚高,就不再勉强,何况他与陈振钟相交不深,过分示好就显得形迹太重了。

  两人坐了又说了些家常话,楚铮便开始询问鹰堂的情况,陈振钟有意讨好,
对楚铮是有问必答,并不时小心地谈些自己的看法。

  楚铮颇为满意,随口问道:「陈先生,不知宫内鹰堂可设有人手,由何人负
责?」

  陈振钟恭声道:「楚家世代在朝为官,对宫内之事也极为重视,也安排了不
少耳目,但我朝历来对宫内宦官管束甚严,禁止与其朝中大臣结交,发现稍有接
触便撤消其职位,因此较为得势的宦官都不敢与外人接触,生怕落人以口实。因
此本堂在宫中人手不少,但大都只是些杂役之人,这些人手由青堂张执事掌管,
具体情形堂主可向他询问。」

  楚铮若有所思,道:「那张执事可是那红脸老者?」楚铮还记得那个明着向
自己表忠心的老头,可又觉得不像,鹰堂主要有六个分堂,分别以六色为名,即
赤堂、黄堂、绿堂、青堂、蓝堂、紫堂,加上长年在外的西秦、南齐、东吴三个
分堂,一共九大分堂,若那老者真是青堂执事,那也算手掌大权的人物,何必急
着向自己这个未成年的堂主低头。

  不料陈振钟却道:「正是。不过属下隐约听说五年前二先生曾命张执事将宫
里职位较高一些的下属全交由琳妃娘娘了,张执事属下已无多少可用之人,他所
领的那分堂日渐势微,堂内六大执事已逐渐将他排除在外了,属下觉得找他还不
如去宫中找琳妃娘娘。」

  楚铮哑然失笑,难怪他急着向自己示好,原来是青堂家道败落了,看来收服
青堂还是比较容易的。

  楚铮道:「陈先生,你是隶属赤堂吧。」

  陈振钟道:「正是,属下是赤堂三位分执事之一,因分堂刘执事长年卧病在
床,所以今日由属下代替刘老去了总堂。」

  楚铮哦了一声,道:「那请陈先生安排个日子,本公子去探望一下刘老执事,
堂爷爷也曾嘱咐过本公子,要向这几位老执事多多请教。」

  楚铮心中暗想去探听一上那刘执事的口风,如果陈振中在赤堂尚能服众的话,
就尽早命他做赤堂执事吧。

  陈振钟隐约猜到楚铮心意,暗暗欢喜,恭身答道:「遵命。」

  吴安然突然微笑问道:「陈执事,当日你与铮儿交手,所用的可是『四方拳』?」

  陈振钟有些尴尬,道:「正是。」转身又向楚铮拜道:「当日属下不识堂主,
得罪之处,还请堂主见谅。」

  楚铮笑道:「那也是本公子年少不更事,哪能怨到陈先生身上。」

  陈振钟又施一礼:「多谢堂主不怪罪之恩。」心中暗暗庆幸当初自己还算聪
明,知道这少年惹不得没下狠手,不然如今可就麻烦了。

  吴安然又问道:「那『八面临风』李长笑可是你师父?」

  陈振钟目露钦佩之色,道:「正是家师。」

  吴安然道:「那你师父可也是鹰堂中人?」

  陈振钟道:「家师和龙惊天龙老爷子、陆伯春陆老爷子是鹰堂三位供奉,三
人常常在外游历,不过近日应该快返回京城了。」

  吴安然听了一惊,喃喃说道:「鹰堂实力果然不同凡响。」

  楚铮暗笑,这三人能让吴安然闻名色变,应该也是宗师级的高手,什么时候
安排他们之间较量一下,好挫挫这师父的傲气。

  三人又谈了一会儿,楚铮抬头向外看了看天色,陈振钟识趣,便起身告辞。

  楚铮和吴安然将他送出门。楚铮看着陈振钟的身影慢慢远去,伸了个懒腰,
笑着对吴安然道:「和这陈先生谈了这么一会儿,徒儿觉得心里舒服多了,感觉
不再像方才那么毫无头绪了。」

  吴安然一笑,道:「是啊,毕竟楚家现任宗主是你父亲,你又是名正言顺的
下任堂主,鹰堂内许多郁郁不得志的人当然愿意为你效力了。」

  楚铮道:「赤堂负责楚府的护卫和出行的安全,鹰堂中有近一半高手在赤堂,
那刘老执事听说已经卧病三年了,如今这些都由陈振钟和另两名执事掌管,能让
这陈振钟接掌赤堂执事之位那是再好不过了。

  青堂主要负责宫内之事,虽然近年来势力大不如前,但姑姑不可能一直掌管
宫里那些耳目,皇上一旦去世,父亲必定想法接姑姑到楚家居住,宫里的那些人
可以回归青堂,但也可以不回,由徒儿来直接掌管。

  那张执事恐怕担心的就是这个才向徒儿示好,虽然如今他的那些下属尽是些
打杂的角色,但也不是全无用处,不如现在就卖个人情给他,让他安心为徒儿办
事。「

  吴安然道:「这些你自己看着办吧,刚刚为师所说的你是如何考虑的?」

  楚铮笑容一敛,道:「现在最为难的就是怎么才能安排人到储君身边去,还
需得到他的信任,而且派去的人必须要忠于楚家和徒儿,否则万一事情败露,招
出是由徒儿指使,那徒儿可就成了楚家的罪人了。」

  吴安然道:「能留在储君身边的只有太监和宫女,鹰堂在宫内的人忠于楚家
的不少,忠于你的恐怕就没有了。」

  吴安然突然手指前方:「你看这小子怎么样,他对你比较忠心,也还算机灵,
将他净身后托人送入宫内,由你姑姑琳妃娘娘和青堂的人暗中策划,两年时间或
许可以得到储君信任。」

  楚铮顺着他的手势看去,只见欧阳枝敏拎着把扫帚在草坪清理落叶,只是看
来并不十分专心,不时舞动着扫帚摆出几个架式,显然还沉浸于吴安然收他为记
名弟子的兴奋中。

  楚铮打了个寒战,对吴安然说道:「师父,你就这么对待徒弟的?」

  吴安然怒道:「你胡说些什么,他只是个记名弟子而已,为师全是为你着想。」

  楚铮不再言语,心中暗想难怪说魔门中人天性凉薄,凶残无义,师父还说自
己狠毒,自己和他比起来实在差太远了……不过,她这主意是不错,可行性很强。

  欧阳枝敏发觉楚铮和吴安然站在门口,连忙跑过来,笑呵呵地向二人俯首行
礼道:「小人见过少爷和……吴先生。」

  过了会儿,欧阳枝敏觉得有些奇怪,这两人竟没人理他,便抬起头来,只见
楚铮和吴安然两人脸色古怪,特别是楚铮,眼光老在他下半身扫来扫去,看得他
心里直发寒。

  良久,楚铮咳嗽一声,道:「此事以后再议吧,过几天我到宫里去一趟,问
问姑姑可有什么可用之人。」

  楚名棠走进屋内,见王秀荷正指使着几个丫环整理屋子,不由得有些奇怪,
道:「你不是到你父亲那里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王秀荷见屋子已经整理得差不多了,便让几个丫环出去,对楚名棠笑道:
「该说的事情说完了,还留在那里干吗,父亲这几天火气不小,妾身可不想留在
那受气。」

  楚名棠道:「老爷子为何发火,前些日子铮儿回来时听说还好好的。」

  王秀荷道:「这火主要还是冲着你来的。」

  楚名棠有些不解,道:「为夫这些时日都没见过他,这无名之火从何而来?」

  王秀荷道:「还不是因为你将鹰堂交给了铮儿,父亲说你太过儿戏,怎么可
以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要是把铮儿累坏了怎么办。」

  楚名棠奇道:「老爷子怎么知道此事?」

  王秀荷白了他一眼:「王家的狼堂比你们楚家鹰堂是差一些,但这么大的事
都不知道,那留着还有何用。」

  楚名棠一笑,道:「看来老爷子是心疼铮儿,才起的这无名火。」

  王秀荷道:「说真的,妾身也觉得有些担心,怎么说铮儿还是个未成年的孩
子。」

  楚名棠从怀中掏出几张绢纸,递给王秀荷道:「你先看看这些。」

  王秀荷接过道:「这是什么?」

  楚名棠道:「是铮儿前几日接任鹰堂时的言行,你看看再说吧。」

  王秀荷忙细细看了一遍,不由得赞道:「铮儿这些话说得不错啊,刚柔并济、
绵里藏针,既树了威,又没得罪人,夫君,这是不是你教他的?」

  楚名棠笑道:「为夫哪有空闲,朝中之事尚忙不过来。这些的确全是铮儿自
己所说。」

  王秀荷想了半天,叹道:「算了,就让他磨炼一下,不行再说。」

  楚名棠道:「有二叔在一旁帮着他,你不用太担心。二叔毕竟已做了十年的
鹰堂堂主,我们楚家想要完全掌握鹰堂,还需好好向二叔学学。」

  王秀荷点了点头道:「夫君说得不错。对了,父亲还让妾身转告你几句话。」

  楚名棠一愣,道:「夫人请讲。」

  王秀荷道:「父亲让妾身转告夫君,这些时日夫君已清除了吏部尚书汤受望
在内的多名方氏一族的官员,得饶人处且饶人,不要将方令信逼得太急了。」

  楚名棠点头道:「老爷子说得甚是,为夫也准备收手了。先前所铲除的都是
隶属为夫所管的三部中的官员,特别是那汤受望,掌管二品以下官员的任迁,若
不把他除掉,为夫这太尉等于是个闲职。如今目的已达成,其余的就算了,为夫
知道在朝为官要保持一个均衡之势,只是皇上对为夫的顾忌恐怕是更深了。」

  王秀荷无奈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你与他之间隔阂已深,恐怕已无法
消除了。」

  楚名棠叹道:「还有那郭怀,可能是看为夫这段时日清除了不少方家官员,
嘿,如今居然视我为陌路。」

  王秀荷突然笑道:「对了,夫君还记得当年原儿未出世时还与郭怀的大女儿
指腹为婚的,明日早朝时夫君问他一下,这门亲事还算不算?」

  楚名棠苦笑一声,道:「你这不是让为夫找难堪吗,郭怀怎么可能还认这门
亲事。」

  王秀荷道:「那有什么难堪的,我们楚家是娶他女儿又不是自己硬赖着嫁女
儿,难堪的恐怕就他吧。再说了,唐御史,不,现在应该是吏部尚书唐大人已托
人来为他二女儿向原儿提亲了,不与郭怀说明白我们楚家怎么应允唐家?」

  楚名棠微微皱眉:「这个唐大人怎么来凑这热闹。」

  王秀荷道:「谁让你楚大人如今在朝中威风一时无二呢?不要说原儿,连铮
儿都已经有不少人上门来提亲了,不过全被妾身以铮儿年纪尚幼回绝了而已。」

  楚名不禁摇头:「真是胡闹。」

  王秀荷迟疑了会,问道:「夫君,妾身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楚名棠看了看她,道:「夫人请说。」

  王秀荷道:「妾身知道这件事本不当问,但总觉得如鲠在喉。听说夫君近期
便要将轩儿和原儿全都要下放到南线大营中去了,可有此事?」

  楚名棠沉默片刻,点点头道:「不错。」

  王秀荷急道:「可当初夫君初到京城时说过要过个一年才将这两个孩儿外放,
一个到西线大营,一个去南线大营,怎么才几个月就让他们走了,而且都去了南
线大营?」

  楚名棠盯着她道:「夫人可知道,铮儿执掌鹰堂才短短几日,鹰堂六分堂中
已有赤、青两堂已为他收服。昨日他与二叔两人去见了赤堂刘执事处,说服刘执
事将赤堂执事之位传给陈振钟,青堂执事张伯昌据为夫所知也于昨晚答应为铮儿
效力。如此成效,足以体现铮儿之能,就算让为夫来做也不过如此。」

  「看来此子有若潜龙,一旦腾空定会凌于九霄之上,以后为夫恐怕也难以掌
控。」楚名棠叹了口气,道:「何况铮儿执掌鹰堂之事虽极为隐秘,但日子久了
恐怕仍难以瞒过皇上和方家,轩儿和原儿留在京城若受有心人挑唆,不知会生出
多少事端来,还是让他二人离开京城吧,楚家在京中的一切就慢慢交给铮儿来掌
管。

  轩儿此去南线,正好让他与宁家小姐完婚,如果铮儿真不负所望,轩儿也就
此定居平原城,做楚家的一方执事吧,以他的能力守护大赵国南线倒也绰绰有余。
至于原儿,也先去那里吧,过些时日再另做打算。另外,前些日子为夫将不少族
人外放到各地,心存怨恨者也不在少数,此次将轩儿和原儿也外放出去,也算给
族人一个交代了。「

  王秀荷无言,良久才无力地说道:「就依夫君的意思吧。」

                ——

             第十三章暗下伏子

  楚铮并不知父亲的决定,一心扑到治理鹰堂之事上。楚芳华四人将鹰堂的几
大执事一一找来与他谈了话。不出他所料,除了青堂执事张伯昌对他毕恭毕敬、
有问必答外,其余几人虽然面子上也礼数十足,但举止中还是有一股轻视之意。

  楚铮不以为意,至少表面上仍表现得十分谦逊,一副晚生受教了的模样。他
的心思目前只放在赤堂和青堂,其他几堂暂时还无暇理会。

  此时楚铮书房内站立着两人,一人便是那青堂执事张伯昌。楚铮看着这张老
头,心思却在不停转动。陈振钟毕竟不是青堂中人,当日所说的青堂状况并非全
部属实,这红脸膛的张伯昌老是老了些,可一点也不糟,当年青堂势力去了大半,
他立即感受到了危机,五年来从民间精挑细选了几十个少年少女,想尽办法将他
们送进宫里。如今这些人大都已经在宫里站稳脚跟,有几人还混到了皇上和储君
宫中,只是还未受到宠信而已。可以说青堂看似破落,但其能力远非鹰堂其他人
所想的那般不堪。

  在张伯昌提供的青堂属下的名单中,有两个人很快引起了楚铮的注意。

  这两人是兄弟,哥哥叫陆锋,弟弟叫陆鸣,兄弟两人出身于书香门第,原先
家里还算富裕,也有不少良田,就因为这几块田地与当地一家大户人家起了纠纷。
楚铮翻看了一下,发现这家大户人家他居然熟悉,就是那太平展家。展家为了得
到那些田地,便勾结官府将这两兄弟的父亲陷害入狱,不久,这两兄弟的父亲不
堪受辱,在狱中上吊自杀,母亲激愤之下也投井身亡。兄弟两人被逼得走投无路,
幸而被鹰堂中人所救。张伯昌见他们兄弟能写会道,便将他们编入青堂,并许诺
帮助他们复仇,但条件是兄弟两人中要有一人净身入宫。两兄弟毫不犹豫就同意
了,只是在何人进宫的问题上两人争执不下,结果陆锋偷偷溜出去找人净了身,
弟弟陆鸣无奈之下只好哭送哥哥进了宫。

  站在张伯昌身后的就是那两兄弟中的弟弟陆鸣,年纪只有十七八岁,神情有
些拘谨。他只不过是青堂的一个寻常弟子,怎么也没想到会有机会跟随执事来拜
见堂主。

  楚铮看了陆鸣一眼,对张伯昌道:「他哥哥陆锋是在储君宫是做什么?」

  张伯昌躬身道:「陆峰目前是负责为储君打扫书房,但储君不好读书,所以
平日也见不了几次。」

  楚铮想了想问道:「张执事,青堂这几年送入宫的人相互间认识吗?」

  张伯昌摇了摇头:「并不认识,这些人都是分开逐个安排进宫的,即使向宫
外传递信息,也都是用暗语写好后放在一指定地点,由专人负责传送。」

  楚铮满意地点了点头,对陆鸣说道:「你与你哥哥时常联系吗?」

  陆鸣道:「回堂主的话,属下与家兄有联系。属下奉张执事命在常茂酒楼做
事,宫里也有些人知道我们兄弟是逃难来京城的,一个入了宫,一个在酒楼打杂。」

  楚铮唔了一声,来回走了几步,对张伯昌说道:「以后他们两兄弟划入我属
下,你另行安排专人为陆锋传递信息,直接送到我处。」

  张伯昌一愣,俯身应是。

  楚铮又对陆鸣说道:「你想法转告你兄长,就说本堂主答应你们兄弟,三年
内为尔等铲平展家,并将展家家主的头颅送到你们兄弟面前。」

  陆鸣不可置信地看着楚铮,直到张伯昌暗中踢了他一下才跪下不停磕头道谢。

  楚铮淡淡说道:「起来吧。不过本堂主也有条件,给你兄长两年时间,两年
内必须得到储君的信任,能侍候于储君左右,期间需要些什么帮忙的,尽可向本
堂主提出。」

  陆鸣忙不迭应「是」。

  楚铮转过身,盯着张伯昌看了良久。张伯昌不由得感觉浑身发毛,后背出汗,
俯首道:「堂主有何事尽管吩咐,属下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楚铮森然道:「今日之事,只有此屋三人知道,不可泄露给任何人知晓。记
住,是任何人,你明白吗?」

  张伯昌有些迟疑,随即一咬牙:「属下明白,请堂主放心。」

  「回去后,将你青堂内任何关于陆氏兄弟的记载全部销毁,就当他们兄弟从
未在你青堂存在过。」

  张伯昌再次俯首:「属下一定照办。」

  楚铮坐到椅子上,往后一靠两眼微合,道:「张执事,你已五十了吧。」

  张伯昌道:「正是。」

  楚铮道:「你任青堂堂主多年,劳苦功高,日后你若退隐可享鹰堂供奉。你
那儿子在青堂太委屈了,我跟父亲说一声,年内让他去外地先当个县令吧。」

  张伯昌大喜,拜道:「多谢堂主。」

  「嗯,下去吧。」

  张伯昌和陆鸣走后,楚铮微微吁了口气,这棋他已经下出去了,就看陆锋是
否管用了。但只寄希望于一人身上总感觉不是很稳妥,还需再找一些,最好是将
储君身边全换上鹰堂的人就好了,那时自己想怎么修理他就怎么修理他。

  楚铮走出书房,迎面刺目的阳光使他忍不住眯起了眼睛,此时已正值盛夏,
但也并不是太热,楚铮估算,也最多三十一二度,与后世动不动就三十八九度比
起来实在是凉爽太多了。何况楚铮武功已有所成,已达到了寒暑不侵的境界,走
在阳光里,毫无不适的感觉。

  楚铮心中盘算着,青堂已经可以说是掌握在手了,赤堂应该也没有太大问题,
昨日他与楚天成一起去拜访了病榻上的赤堂刘老执事。刘执事倒也爽快,知道自
己已无力再掌赤堂,便同意将执事之位让出,楚天成依楚铮的意思,提议由陈振
钟执掌赤堂,刘执事也基本赞成。

  楚铮本来还想去拜访一下鹰堂的三位老供奉,可惜吴安然不在,只好放弃了。
想起这事楚铮就觉得有些奇怪,吴安然这两天不知上哪去了,楚铮曾派翠苓去他
住处找过,春盈也不是很清楚,只说这两天一大早小厮欧阳枝敏就在门外等候,
她还以为吴安然是到楚铮的踏青园来了。楚铮真搞不懂了,吴安然领着欧阳枝敏
上哪瞎混去了?

  还真是想什么来什么,这边欧阳枝敏将院门推开条缝隙,偷偷溜了进来,正
好被楚铮看个正着,冲他喝道:「欧阳,你给我过来。」

  欧阳枝敏吓了一跳,见是楚铮叫他,登时脸色大变,想逃又不敢逃,站在原
地两腿瑟瑟发抖。

  楚铮越发狐疑,走到欧阳枝敏面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发现他满脸通红,问道:
「你上哪里去了?」

  欧阳枝敏战战兢兢地答道:「少爷,小人……」

  他一开口,楚铮就觉得一股酒味扑鼻而来,登时脸色一变:「你这小厮好大
的胆,敢偷偷喝酒?」

  欧阳枝敏扑腾一声就跪到地上,道:「少爷,不是小人要喝,是吴先生非要
让小人喝的。」

  楚铮不解道:「吴先生让你喝的?你们这几天上哪去了,在什么地方喝的?」

  欧阳枝敏看着楚铮,犹犹豫豫地不敢说。

  楚铮冷哼一声,道:「是不是吴先生不让你说?」

  欧阳枝敏摇了摇头,吞吞吐吐地说道:「不是,是小的不敢说。」

  楚铮心中恼怒,厉声说道:「他既没让你瞒我,你为何不敢说,说!」

  最后一个「说」字楚铮无意间运上了内劲,欧阳枝敏顿觉耳边好似一声炸雷
响过,把他震得头晕眼花。

  整个踏青园内的人都给惊动了,纷纷出屋看发生了什么事。楚芳华等人见是
楚铮在训斥下人,与己无关,便又回屋了。柳轻如主仆三人没什么顾忌,心中也
有些好奇,就走了过来。

  柳轻如走到楚铮身边问道:「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楚铮没好气地说道:「这小厮胆子也太大了,胆敢偷偷溜出去喝酒。」

  柳轻如啊了一声,有些不敢相信:「不会吧,公子。小欧阳平时很老实的,
怎么会做这种事。」

  翠苓在一旁口中啧啧有声:「小姐,这世上外表忠厚,内心奸诈的人多了去
了,只不过小婢也没想到小欧阳也是这种人。」

  欧阳枝敏哭丧着脸看着翠苓,道:「小苓姐,小的冤枉啊,是吴先生让小的
喝的。」

  楚铮道:「那你给我说,吴先生带你到什么地方去了,为何喝酒。」

  欧阳枝敏已被楚铮刚刚那声大喝吓破了胆,不敢再作隐瞒,小声说道:「吴
先生带小人到窑子里去了,在那喝的酒。」

  柳轻如听得「窑子」二字,顿时脸色一白。旁边翠苓一听便想起了当年在南
齐的凄惨日子,怒不可遏,一脚踢了过去,口中骂道:「欧阳枝敏,你这混账东
西。」

  可怜欧阳枝敏措不及防,被翠苓一脚踢在下额,登时晕了过去。

  柳轻如急道:「翠苓,住手,要打要罚也是公子的事,你这是干吗。」

  楚铮倒冷静下来了,吴安然一女人去那花天酒地,定是有所图。

  楚铮看了看欧阳枝敏,只见他龇着牙躺在那里人事不知,回头瞪了翠苓一眼,
道:「你太放肆了。」

  柳轻如也道:「你给我进屋,没我的允许不准再出来。」

  翠苓见这小两口齐声训斥自己,眼一红,转身往屋内跑去。

  楚铮命紫娟端来一盆水,往欧阳枝敏脸上一泼,欧阳枝敏呻吟了一声,悠悠
醒转过来。

  楚铮道:「你怎么样,没事吧。」

  欧阳枝敏挣扎着爬了起来,摇了摇头道:「小的没事。」

  楚铮问道:「师父回来没有?」

  欧阳枝敏答道:「吴先生是和小的一起回来的。」

  楚铮向欧阳枝敏刨根问底,这几天和吴安然一同出去究竟干了什么。

  只说吴安然扮成中年文士的模样,他只跟吴安然逛了一个又一个青楼,有的
青楼吴安然进去转了一圈就走了,有的则仔细观察了好久。转了两天后,吴安然
今日领着欧阳枝敏进了一个已经转过几次的青楼,又叫了好多姑娘陪他们两人喝
酒,欧阳枝敏开始怎么也不肯喝,可几个姑娘便围了上来,莺莺燕燕不停地劝欧
阳枝敏喝酒。欧阳枝敏哪见过这个阵势,稀里糊涂地就喝了。

  楚铮听完了笑骂道:「你可真没出息。」心里却寻思师父肯定是另有所图。

  回到踏青园内,刚进门,紫娟迎了上来道:「春梅来报,夫人请少爷过去。」

  楚铮听了不敢怠慢,连忙赶到东院,见王秀荷独自一人正坐在窗前发呆。

  高声笑道:「娘今日怎么有空来唤孩儿,听人说娘不是到外公府上去了吗?

  王秀荷没好气地道:「怎么,你嫌娘了?」

  楚铮原本想再说笑几句,却发现王秀荷眉间带有愁容,正色道:「孩儿不敢。」

  王秀荷看着楚铮,想起楚轩和楚原不久就要离京,一时间心乱如麻。三个儿
子她虽是最疼爱楚铮,但楚轩和楚原也是亲生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如今为了楚
铮,这两个儿子就要离开她了,特别是楚轩,将长久居住在平原城,以后见面的
机会恐怕就不多了。

  楚铮见王秀荷沉默不语,且神色黯然,心中不安。

  楚铮轻咳一声,道:「娘,您这是怎么了?」

  王秀荷惊醒过来,暗叹这也不是铮儿的错,也不是任何人的错,错就错在他
们生在楚家,而且三兄弟都是如此出色。

  王秀荷随口道:「没什么了,只是你两位哥哥过两天就要离京了,娘有些舍
不得他们,故有些伤感而已。」

  楚铮奇道:「这才来京城几个月,怎么就让两个哥哥离京了,为什么?」

  王秀荷觉得自己失言了,此事还是不要让楚铮知道是由他而起的好,于是道:
「这是你父亲的主意,前些日子你父亲将那么多族人外放为官,为了避人口舌,
便将你两个哥哥也外放到南线去,况且轩儿和原儿留在京城禁卫军中也不好,整
天跟一帮世家子弟嬉玩打闹,还不如到南线军中去历练一下。

  楚铮心中生疑,父亲楚名棠又岂是怕被说三道四之人,不过既然王秀荷都如
此说了,他也不便再追问下去,只好说道:「原来如此。」

  屋内顿时沉默下来。

  楚铮见王秀荷有些心不在焉,道:「不知娘找孩儿有何事?」

  王秀荷也不愿再谈此事,强笑道:「听你父亲说,铮儿你这几天在鹰堂干得
不错啊,你父亲和娘都为你高兴。」

  楚铮道:「娘过奖了,这全是托爹娘之福,孩儿哪有什么本事。」

  王秀荷一笑:「铮儿,在娘面前还耍什么滑头。」说着掏出一本书册,道:
「这个给你吧。」

  楚铮接了过来,口中问道:「这是什么?」

  王秀荷道:「这是由娘掌管王家『狼堂』的部分人手,为首之人就是以前府
内的高总管。铮儿你初掌鹰堂,手下可用之人不多,而且堂中对你不服的人甚多,
这些『狼堂』的人员都已跟随为娘多年,对娘忠心耿耿,高总管又是看着你长大
的,娘将他们暂时交给你,定对你大有助益。」

  楚铮打开来看了看,沉默不语。若是两天前他得到这股势力,必然欣喜不已,
但如今赤堂和青堂他已基本掌控在手,再让这股外来势力插手进来,楚铮总觉得
有些不妥。

  楚铮合上书册,向王秀荷问道:「此事外公知道吗?」

  王秀荷道:「当然知道,为娘已经向你外公请示过来,你外公最疼你这外孙,
怎可能不答应?」

  楚铮将那本书册递还给王秀荷,道:「娘的好意孩儿心领,但这些『狼堂』
的人孩儿还是不要了吧。」

  王秀荷并不伸手去接,奇道:「这是何故?」

  楚铮道:「孩儿身边已有些人手,目前也已够用。况且鹰堂与狼堂昔日敌对
多年,如今虽有好转,但彼此心中仍有芥蒂。孩儿毕竟是鹰堂堂主,鹰堂中人大
都与楚家沾亲带故,如果孩儿借用外来人手掌控鹰堂,即使成功了,鹰堂中人也
不会心服。」

  王秀荷怔怔地看着楚铮,良久才叹道:「铮儿,你果然已经长大了,你父亲
没有看错你。娘是妇道人家,考虑事情的确不如你们父子周到。」

  王秀荷起身道:「好了,以后的事情就你就自个做主吧,真有什么难处了,
再来找为娘,娘再给你出出主意。」

  楚铮道:「娘,你别急,孩儿倒确有一事要麻烦『狼堂』。」

  王秀荷一愣道:「是什么事,难道鹰堂办不了吗?」

  楚铮笑道:「鹰堂办也能办,只是太费事了些。『狼堂』上次曾查找到轻如
姐的表弟在南齐苦力营中,请娘让他们将此人救出来,轻如定会感激不尽。」

  王秀荷微笑道:「轻如谢为娘,你就不谢了吗。」

  楚铮呵呵一笑,道:「孩儿跟娘还客气什么。」

               * * * * *

  王秀荷笑骂道:「小滑头,不要有了媳妇忘了娘就好。」

  楚铮立刻打蛇随棍上笑道:「忘了谁,也不会忘了娘啊。」

  楚铮见王秀荷一幅强颜欢笑,心事重重的样子,心中一动。

  就上前一步把脸伏在王秀荷胸间蹭磨,故意问道:「这次去侯府外公让你不
开心了?」

  还一手搂在王秀荷腰臀温软处,屁股往前一抬,王秀荷还没反应过来,一团
火热就撞向了她的腿心处,位置奇准,连着布料便撞进穴口少许,若不是衣料隔
阻,怕这一下便杵了进去。

  「啊!」王秀荷玉脸不由一红,伸手便推开楚铮,脱口斥道:「铮儿,不许
无礼!」

  楚铮在王秀荷耳边轻声说:「娘,那晚我都看到了,你好骚哦。」

  王秀荷一怔,便笑道:「哧!还以为你能憋住不说呢?这事以后告述你。」

  楚铮说:「娘,今天还是让我来孝顺您吧!」

  王秀荷娇嗔道:「铮儿!」

  楚铮:「娘,转过身去,翘高屁股背对我!」

  楚铮的霸道,迫使王秀荷不由自主地侧转身体,但动作很慢,嘴里还不懈地
教导道:「铮儿,你有了轻如还要来烦娘?」

  「这么肉感十足的大屁股,不能只便宜了外公!」楚铮狠狠地说。

  楚铮的双手从王秀荷的腰臀上抻开,伸到王秀荷的腹下拢住抓紧,罗裙便紧
绷出一个圆翘的大屁股!

  楚铮一手拢抓紧前面的罗裙,一手在后面抚摸揉捏大翘臀。楚铮因练拳的缘
故,一双手长得粗大有力,王秀荷无奈地低着头,大屁股被粗暴地揉捏致使她的
身形不停地晃动。

  「啪!啪!」楚铮轻拍着大翘臀:「翘起来!翘起来!」

  屁股上重重地挨了数下,王秀荷只好挺腰后翘臀部!

  楚铮脱掉自己的裤子,用金刚杵对翘起的大屁股进行疯狂的蹂躏——纵顶、
横划、压住磨蹭……嘴里还喃喃道:「爽!好爽!大屁股就该这样玩……」

  「噢!」一记重刺,王秀荷身形一晃,不由呻吟出来。

  这是一声无奈的呻吟!

  王秀荷的下身被脱光,露出修长丰腴的玉腿和圆翘丰满的大白屁股。楚铮从
后面抱紧王秀荷,弯腰一耸,金刚杵插进了臀缝里。他一边抽送一边说道:「娘,
我的玉箫剑法如何?」

  王秀荷难堪地直摇头:「铮儿,你真是本性难改!」

  「这不能怪我!」楚铮搂着王秀荷,把那大白屁股顶耸得叭叭直响,「要怪,
就怪你这么正经的人,居然长了这么一个漂亮的大屁股!」

  屋外的树枝上,小鸟侧耳倾听着从窗缝里传出的啪啪声。

  屋里,王秀荷已全身赤裸,仰着雪白的脖子圈搂着楚铮,下身的大白腿夹着
抽插不休的金刚杵…

  楚铮已是正面搂抱着王秀荷,把大白奶子吮吻成椭圆,双手紧按着大白屁股
耸顶抽插,两人的下体撞击出清脆的叭叭声,椭圆形的奶子拉扯在楚铮嘴上不停
地颤动……

  金刚杵穿梭在玉腿之间,刮着粉嫩的肉瓣肉缝,王秀荷羞红着脸呻吟不止—
「喔… 嗯… 」

  王秀荷面泛潮红,目光朦胧;贝齿轻咬下唇,瑶鼻微皱含羞;她时而微张小
嘴,时而轻扭身躯,一股慵懒快意的春情,铺天盖地的,从她周身散发出来。

  看着娘害羞的窘样,楚铮更是用力抱着王秀荷的一双大白腿激烈耸刺着!粉
红的阴肉紧紧包裹着金刚杵,反复地翻出卷入!

  王秀荷额头香汗淋淋、青筋暴突、发自肺腑的低沉呻吟着,她粉拳紧握,玉
身匍在圆桌上,向后高高撅着大白屁股,楚铮按着她的细腰,对着大白屁股极力
施为——只见他紧顶着白玉圆臀左扭右绕,时而狠耸几下,金刚杵始终深插内里,
死顶不退!

  大龟头在子宫里乱顶乱撞,她又慌又怕,一丝丝要命的酥爽使她的大脑一团
浆糊般凌乱、闷胀!更要命的是被紧紧按着的腰部,每一次深顶,都使子宫遭受
重创,像是要被顶穿一样酸爽!

  被紧紧顶成扁圆的大白屁股不住地哆嗦……楚铮熟知发生了什么,他猛地往
前一顶,接着迅速拔出金刚杵,只听得金刚杵突然拔出时「咄」的一声响,王秀
荷又一声冗长的闷叫,伴随着一股阴精从王秀荷的臀下有力地喷射而出……

  只见王秀荷两腿交叠,颤栗抖动,显然已是舒服畅快,飘飘欲仙了!

  趁这良机,楚铮搂着王秀荷低声问:「娘,你因何事不开心啊?」

  王秀荷慵懒地答道:「还不是你爹要废长立幼,便宜你这小混蛋了……」

  「废长立幼……」楚铮回味着这句话慢慢地走出东院。

                * * *

  回到踏青园,楚铮就给柳轻如讲了拜托娘请狼堂去救她表弟的事。

  柳轻如向楚铮盈盈拜倒:「多谢公子抢救妾身表弟。」

  楚铮忙将她扶起道:「轻如姐你这是做甚,这事原本就是我早就答应过你的。」

  楚铮见柳轻如脸仍红红的,笑道:「轻如姐,你我同床好几天了,你怎么还
如此害羞。」

  柳轻如白了他一眼,幽幽叹道:「公子和夫人的感情真让妾身羡慕,当年…
…」突然话音一颤,说不下去了。

  楚铮知道柳轻如自伤身世,道:「轻如姐,这里也是你家,有我在一日,没
人能欺负到你。」

  柳轻如心中感动,嘴上却说道:「妾身不过是一侍妾而已,哪能当得公子这
般宠爱。」

  楚铮一听此言,也感觉有些苦恼,像他这种大户公子就算父母再疼爱,娶正
妻仍不由得他做主,天晓得那女子是美是丑,是凶还是温柔。

  楚铮摇了摇头,将这烦恼事先抛在一边,抱住柳轻如,正想再安慰柳轻如几
句,门突然被推开,一人闯了进来。楚铮大怒,正想出口斥骂,却见来人是吴安
然。

  吴安然见楚柳两人相拥,顿时觉得有些不爽,但就此再退出去,又未免太做
作了些,只好装作视而不见,找了张椅子自行坐下。

  柳轻如大羞,连忙分开。楚铮忙对柳轻如说道:「轻如姐,快用晚膳了吧,
你去出去看看,让紫娟多做几个菜,来京城后师父第一次到此吃饭,千万别怠慢
了。」

  柳轻如出去后不一会儿就回来了,抿嘴笑道:「师父真是来巧了,厨房间里
今天刚到许多新鲜菜,过一会儿请师父尝尝紫娟的手艺。」

  吴安然见柳轻如回来了,故意大声向楚铮问道:「铮儿,你明日真要与为师
一起到青楼去?」

  楚铮一听顿感不妙,偷偷向柳轻如看去,见她脸色果然大变,急道:「师父,
你在胡说什么?」

  吴安然慢条丝理,喝了口茶润润嗓子,道:「为师明天要去京城有名的青楼
『万花楼』,你非要跟着去,可这事总得和轻如说一下吧。」

  楚铮冷静下来,心思飞转,正色道:「师父,徒儿何时说过要去什么『万花
楼』了?」

  吴安然哼了一声,道:「你方才不是跟欧阳说明日要亲自陪为师出去吗?」

  楚铮道:「那是徒儿听欧阳所说,他虽是您的记名弟子,但也是徒儿踏青园
内的人,师父让他花天酒地,如果学坏了怎么办,以后这小厮徒儿还敢留他在身
边吗?」

  吴安然没想到楚铮不但不承认,还倒打一耙,正想开口,楚铮抢着又说道:
「至于徒儿,怎么可能明日陪你出府呢,我先前就和轻如姐说过,明日要与她一
起去拜访鹰堂的三位老供奉,原本是想与师父一起去的,既然师父有要事想去青
楼,徒儿只好让轻如姐陪着一起去了。」

  柳轻如想了想没错,楚铮是与她提过此事,脸色顿时缓和下来。

  吴安然被楚铮连捎带打,说得一点脾气也无,只好坐在那边生闷气,良久才
道:「那天魅门的人你也是不想见了?」

  楚铮一惊,道:「师父,你找到天魅门的下落了?」

  吴安然不答,楚铮见柳轻如有些迷惑,解释道:「天魅门与师父同出一门,
我觉得手下人手太少,故托师父寻找天魅门,看来师父已经有他们消息了,师父,
是不是?」

  吴安然懒洋洋地说道:「不错,天魅门通常以青楼为驻脚之地,为师这两日
转遍了京城大小青楼,才在万花楼中发现了天魅门的暗记,便也留下了血影宗的
印记,准备明日再去。」

  楚铮起身行了一礼道:「多谢师父,师父这么为徒儿操心,唉,还望师父恕
罪。」

  吴安然听出楚铮语带调侃,却又发作不得。

  这边柳轻如说道:「公子,那你明日先与师父去万花楼吧,寻找天魅门的事
要紧,拜见三位供奉也不急这一时。」

  楚铮沉吟道:「轻如姐说得也有理,明日我们一同前往,就把欧阳也带上吧,
有个小厮在身边也方便些,反正有本公子看着,他学不了坏。」

  吴安然看着这小两口,半天说不出话来,良久才对柳轻如叹道:「轻如,你
这么相信这小子,迟早会吃大亏的。」

  柳轻如一笑,道:「师父,公子做何事,都有他的理由,何况是成大事之人,
岂可拘于小节,小女子只有一旁协助之心,绝无阻拦之意。」

                ——

             第十四章魔之天魅

  第二天一早,吴安然还是一身中年文士打扮来到踏青园,楚铮将府中事与柳
轻如交代了一番,正准备出门,却见楚芳华等四剑侍站在门口。

  楚芳华见楚铮出来,行了一礼道:「堂主是否要出府?」

  楚铮一愣,答道:「正是。」

  楚芳华道:「那请堂主带小婢四人一同前往。」

  楚铮道:「这是为何?」

  楚芳华答道:「小婢四人身为鹰堂四剑侍,为了堂主的安全,按堂规堂主去
哪里小婢四人都要跟随左右。」

  楚铮听了觉得也有理,但今日他去的是青楼,让这四个女子跟随在身边总有
些不大方便,而且此行是为了见天魅门的人,楚铮不想让鹰堂中人得知,于是说
道:「今日你们就不用跟随我了,有师父在本堂主身边,你们就留在府中吧。」

  楚芳华却不为所动,道:「堂主武功高强,这位既然是堂主的师父,当然更
是当世高手,但小婢四人受堂规所限,请堂主允许我等跟随左右,否则万一堂主
有何不测,小婢无法向二先生交待。」

  吴安然有些不耐,道:「你这小丫头怎么婆婆妈妈的,既然说了不要你去,
还在这里纠缠做甚?」

  楚芳华四人并不答话,但仍站在两人面前不肯让开。

  楚铮看着楚芳华,缓缓说道:「今日本堂主不会带你们去,但也不想为难你
们。说吧,你们如何才能不去。」

  楚芳华想了想,道:「那就请堂主的师父将小婢四人击败,小婢自然不会跟
随堂主了。」

  楚铮看了看吴安然,吴安然哼了一声,道:「既然这样,铮儿,你让开吧。」

  楚铮也不阻拦,他也正想看看楚芳华这四人武功究竟如何,于是带着柳轻如
等人退到一边。

  楚芳华凝然不动,其余三女身形游走,将吴安然围在当中,「噌」的一声,
四人剑齐出鞘。

  吴安然见四人手持之剑泓如秋水,隐隐寒气逼人,心中凛然,知道都是难得
一见的宝刃,不禁有些为难,她原本是想依仗数十年的功力硬格兵刃速战速决的,
如此看来是行不通了。

  楚芳华朗声道:「这位前辈,小婢四人为当代鹰堂四剑侍,所习武功只为护
得堂主安全,因此招数均是阴狠毒辣,有的甚至是只求同归于尽,小婢功力尚浅,
做不到点到为止,请前辈也不必手下留情。」说完,手中剑划过一道长弧,向吴
安然劈来。

  吴安然侧身闪过,屈指向楚芳华剑身弹去,以她的功力,此记若弹实了,楚
芳华的剑非脱手不可。但此时一旁楚芳龄的剑也已刺到了,吴安然无奈只好一个
滑步躲开,未等她站稳,身后已传来长剑破空之声。吴安然并不回头,左手向后
虚劈一掌,楚芳鸣只觉手腕一抖,剑已从吴安然身边掠过。这边楚芳馨长剑一震,
已横扫到了吴安然腰间之处。

  楚铮在一旁看得分明,楚芳华四姐妹招式并不快,但既不是四剑齐出,也不
是杂乱无章,而是一人一剑方刺出,一人招式已起,四人四式剑招时间拿捏得恰
到好处,行如流水,吴安然此时只有闪躲之功,而无还手之力。

  吴安然也心知不妙,任凭这四个女子进攻下去,自己迟早会出现疏忽,到时
四人剑势一合,那就悔之晚矣。吴安然双臂一振,幻出漫天掌影,向楚芳华四人
击去。楚芳华四人身形也突然加快,围着吴安然团团而转,见吴安然掌劈来,便
伸剑去挡。吴安然顾忌她们手中之剑锋利,只得再度变招。

  楚铮还是第一次见吴安然使出全力与人对敌,暗暗咋舌,师父在这幻天掌浸
淫数十年,的确比自己使来高太多了,若是换自己在这剑阵中,早就身中数剑了。

  柳轻如在一旁看得眼花缭乱,低声道:「这四姐妹好厉害。」

  楚铮点点头,凝神看着场内,突然发现楚芳华等四人身形移动时的步伐有些
熟悉,仔细看了良久,竟然是血影宗三大绝技中他练得最熟的「天罗步」,虽然
姿势大不相同,但每步落脚点却完全一致。

  「天罗步」是天下第一等的奇门轻身步法,楚问天当年虽为人所迫,答应不
得将武功传授与他人,可对这「天罗步」实在舍弃不下,于是花了近十年的时间,
将「天罗步」的身法全改了个遍,并结合这套步法创出一套剑阵,然后绘制成谱
把它和自己收集的四把削铁如泥的宝剑放到鹰堂的密室一个隐蔽之处。果然没多
久便让鹰堂中人发现了,用它来训练了四个年轻弟子,称为鹰堂四剑侍,护卫历
代鹰堂堂主安全。

  吴安然没多久也发现楚芳华四人脚下走的竟是「天罗步」,她也知道楚家和
血影宗的关系,略一凝思便明白过来。只是这步法身形改动太大,除了吴安然和
楚铮这两个出身「血影宗」的人,世上恐怕还没有第三人能看得出来。

  吴安然陡然一声长啸,脱下身上长衫,束衣成棍向楚芳华四人扫去。楚芳华
觉得对手突然步步料己于先,身形一滞,顿时阵脚大乱。

  只听「啪啪啪啪」连响四声,楚芳华等四人各挨一衣棍,摔了出去。吴安然
知道这四女将来会是楚铮的得力助手,方才四下也只是将她们轻轻震出。

  楚铮上前将楚芳华四人一一扶起,笑道:「不愧为鹰堂四剑侍,还好是我师
父,若是我陷在阵中,早就一命呜呼了。」

  楚芳华脸色沮丧:「堂主说笑了,小婢哪敢对堂主出手。」

  楚铮安慰道:「师父武功高强,你们败在她手不足为奇。此次本堂主外出的
确不方便带着你们,还请你们勿怪。」

  说完,楚铮命紫娟和翠苓将四人扶去休息,自己和吴安然还有欧阳枝敏往府
外走去。

  吴安然等三人依然坐着前几日去鹰堂时所坐的那辆马车,来到了万花楼。

  楚铮进了门,顿时感觉这万花楼与想象中的大不相同,不但环境幽雅,品味
不凡,而且来往的下人也都轻手轻脚,连说话都细声细气的,完全没有青楼那种
喧哗热闹的景像。

  楚铮轻声说道:「师父,这里是青楼吗?徒儿怎么感觉不像啊。」

  吴安然瞪了他一眼,道:「怎么,你以前来过青楼吗,有什么像不像的。」

  楚铮一时语塞,总不能说是自己从前世带来的记忆吧。

  吴安然又道:「这万花楼是京城三大家之一,有不少京里的达官贵人只喜欢
到这里来,就因为这万花楼别具一格,不像有些地方轰乱吵闹。」

  一个三十余岁的妇人盈盈而来,楚铮看了看她,只见她眉目清秀,淡妆素裹,
举止间竟颇为端庄,也不似他所认为的浓妆艳抹、搔姿弄首的老鸨的形像。

  那妇人走到吴安然面前轻笑一声,道:「吴先生果然守约,琴儿姑娘想必已
经在楼上久等了。」

  她这一笑,眉宇间方露几分狐媚之气。楚铮心跳登时有些加速,暗暗惊呼果
然厉害,看来这天魅门练的就是这媚惑功夫。

  吴安然微笑道:「吴某何德何能,琴儿姑娘竟对在下如此青睐,实在惭愧。」
说完伸手入怀,准备给点小钱,不料摸了摸,怀中竟空空如也,吴安然这才想起
今晨被楚芳华四人一打岔,居然忘了问楚铮拿点钱了。

  吴安然神色如常,对楚铮说道:「铮儿,这位是万花楼的二总管姬夫人。姬
夫人,这位是吴某远房内侄铮儿。」

  姬夫人暗想这吴先生真有些奇怪,昨日带来个小孩,今日又带了一个,而且
这个少年衣着华丽,显然是富家公子,于是点点头,向楚铮行了一礼道:「见过
公子。」

  楚铮连忙还礼,心里却莫名其妙,这什么姬夫人鸭夫人的,管他什么事。

  吴安然斥道:「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与姬夫人初次见面,也不奉上份薄礼?」

  楚铮这才想起吴安然袋中并无分文,忙从怀中掏出钱来,吴安然一看就愣住
了,楚铮掏出来的竟是几锭金子。原来楚铮到了这世上,富贵生活过惯了,对钱
根本没什么概念,上次为了万贯钱还出了个洋相,此次出来嫌那铜钱太碍事,身
上干脆只带了一些金子。

  楚铮见众人脸色古怪,知道自己太摆阔了,干笑一声,拨弄了一下手中的几
锭金子,从中挑了锭最小的递给姬夫人。

  饶是姬夫人见多识广,此时也不由得眼放异彩,赵国久未经战乱,物价极为
低廉,寻常人家一年生活费用也不过数十贯大钱,这锭金子足可抵换数百贯,这
富家公子来头看来非同小可。姬夫人嫣然一笑,接过道:「多谢公子厚赐。」

  吴安然站在一旁心痛无比。姬夫人收了这份厚礼,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
亲自将他们带上楼上一间上好的雅间,道:「吴先生和二位公子先坐一会儿,妾
身吩咐下人送点茶水点心过来,琴姑娘马上就到。」

  吴安然见姬夫人出了门,对楚铮说道:「你也太大方了吧,这锭金子足够来
这里好几趟了。」

  楚铮笑嘻嘻地拿出两锭金子放到吴安然面前,道:「是徒儿有欠考虑,忘了
为师父准备了。」

  吴安然脸色微霁,将这两锭金子纳入怀中,她知道这徒弟是大户,不拿白不
拿。

  不一会儿,姬夫人领着一个十七八岁的美貌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见了吴安
然微微一笑,向三人盈盈万福道:「小女子琴儿参见吴先生和两位公子。」

  楚铮看了琴儿,又看了看吴安然,心底一个久违的词语油然而生:「梨花。」

  姬夫人在一旁说道:「吴先生,琴儿妾身已经帮您找来了,这两个小公子要
不要妾身也安排一下?」

  吴安然摇头道:「不用了,姬夫人,请你们这万花楼的主人过来。」

  姬夫人一怔,道:「吴先生有什么事,妾身可以完全做主。」

  吴安危道:「此事必需你们主人前来,你还做不了主。」

  姬夫人笑道:「吴先生事还没说,怎么知道为妾做不呢?」

  吴安然看了她一眼道:「你的天魅功只练到了第五层,依你的年纪,这般进
度也算较快了,你在天魅门身居何职?」

  姬夫人和琴儿登时脸色大变。

  姬夫人强笑道:「吴先生,这里是万花楼,不是什么堂不堂的。」

  吴安然懒得多费口舌,从怀中掏出一物,向姬夫人掷去。

  姬夫人长袖一舞,将来物卷入袖中,拿出看了看,是一块雕着奇异花纹的铁
牌,仔细辨认了一下,姬夫人神色一松,道:「原来是血影宗的同门。」

  可想想又不对,道:「听说血影宗多年前已被南齐白道武林灭门,只有门主
一人逃脱,你姓吴,难道……」

  一个柔柔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多年不见,吴师姐风采依旧,着实可喜可贺。
小妹有失远迎,还望吴师兄恕罪。」

  「师姐?」姬夫人和琴儿惊讶地望向吴安然一个宫装妇人走了进来,姬夫人
和琴儿拜道:「参见门主。」

  楚铮看着这宫装妇人,突然觉得这女子颇为怪异,乍眼看去会觉得是个很平
常的一个女子,但仔细观察,便会发觉她的脸上似有似无地笼罩着一股淡淡的雾
气,使人不经意间很难记住她的模样。

  吴安然一惊,起身道:「这不是景清吗?怎么你已是天魅门的门主了,天静
师姑呢?」

  那宫装妇人坐了下来,道:「难得吴师姐还记得小妹徐景清。师父早在五年
前就已仙去了。人生匆匆不过百年,师父也未能躲开那一日。」

  吴安然怅然若失:「吴某怎么可能不记得你景清师妹,毕竟当年你与景风是
最要好的姐妹。」

  徐景清也有些黯然,道:「当年景风师姐遭遇不测,师父也是心痛之极。若
她尚在,这天魅门的门主之位必然是景风师姐的,又怎能轮得到小妹。」

  吴安然看了看徐景清,道:「师妹天纵奇才,竟已将天魅功练到着色着相的
地步,即使你景风姐在世,她也绝对比不上你的。」

  徐景清淡淡说道:「那又如何,师父早将天魅功练至无色无相的境界,但还
不是仙去了。」

  吴安然问道:「是啊,天静师姑才比吴某大了十余岁,怎么这么早就仙去了?」

  徐景清眼中闪过一丝恨意,道:「师父是被我们圣门中人所伤,虽然勉强回
到了天魅门,但终究伤势太重,没过几日便仙去了。」魔门弟子相互之间总是称
自己为圣门弟子,这徐景清语中虽恨意极深,但仍按习惯称魔门为圣门。

  吴安然十分震惊,道:「天下圣门同出一脉,是谁不顾同门之谊,竟下此毒
手?」

  徐景清愤愤道:「是西域圣门的两大护法长老『风行万里』李万山和『剑若
游龙』童可成。」

  吴安然喃喃说道:「这怎么可能,他们两人都是圣门前辈,为何要对天静师
姑下手?」

  徐景清哼了一声,道:「吴师兄,血影宗被南齐武林所灭,你看来是隐姓埋
名多年,对圣门之事已经不大了解了。西域圣门早已被秦王收服,成了他的爪牙。
秦王对赵国虎视眈眈,知道赵国还有我们天魅门这一圣门分支,便命圣门门主刑
无舫以魔门祭祀始祖为名,将师父骗至西秦,命我天魅门做西秦在赵国的耳目,
为其刺探赵国军情。

  我们天魅门世代居住赵国,门下全是赵国人,师父十分为难,便婉言相拒。
没想到李万山请出天魔令,强迫师父从命,师父见他们如此霸道,愤然自断一臂,
以溅血相抗天魔令,并发誓秦赵两国相争,我天魅门两不相帮。却不想李万山和
童可成二人在归途中伏击师父,师父虽然拼死逃脱,但仍挨了他们一掌一剑,回
到门中不久便去逝了。小妹继任门主后第一件事,就是派人送信至西域圣门,从
此我天魅门除了和血影宗外,与圣门再无半点瓜葛。「

  吴安然苦笑道:「血影宗也就剩下吴某这孤身一人了。」

  楚铮笑道:「师父,还有徒儿我呢。」

  徐景清看了楚铮一眼,向吴安然说道:「好俊俏的孩子。师姐,这是你徒弟?」

  吴安然哼了一声,道:「我这徒弟,有没有都一样。」他知道楚铮虽答应重
建血影宗,但以他的身份,是不会参与到江湖的打打杀杀中去的,日后楚铮若出
仕为官,恐怕还会隐瞒血影宗弟子的身份,毕竟魔门的口碑实在太差了。

  徐景清还以为吴安然是说楚铮资质太差,不堪大用,便对楚铮不再理会,对
吴安然说道:「当年血影宗为南齐武林所灭,小妹继任门后,听说吴师姐幸免于
难,也曾派人多方寻找,却始终未果,想必吴师姐是隐居起来了。今日师姐突然
急着找上我天魅门,应该不是只为叙旧吧?」

  吴安然道:「当然,吴某想请师妹略作援手,帮师姐一个忙。」

  徐景清皱了皱眉,道:「如果吴师姐想建血影宗,小妹可以派门下一些好手
随师姐到南齐,毕竟天魅门与血影宗渊源甚深,但请吴师姐见谅,天魅门这几年
与往年不同了,正受官府全力打压,小妹能派之人并不多。」

  吴安然有些奇怪,道:「这是为何?」

  徐景清摇摇头,苦笑道:「这个小妹也不知。赵国三大世家,以前楚王两家
把持朝政时,对我们天魅门做事都睁只眼闭只眼,基本不干涉我们行事。当今相
国方令信上台后,曾派人想招我天魅门为他方家效力,但师父和小妹均不想涉及
朝堂之争,便拒绝了。方相国便说我们是邪教中人,命各地官府对天魅门全力打
压,幸好天魅门平时行事低调,还没有受到太大损失。」

  吴安然暗想,楚王两家原是魔门出身,自然对天魅门有些香火之情,只不过
这些也不便对徐景清讲,于是道:「师妹此番猜测倒是错了,吴某并非为血影宗
之事。」

  徐景清微微惊讶,道:「那是所为何事?」

  吴安然道:「天魅门历代都会培养数个魅女,吴某想问师妹借用一位,期限
三年,而且这三年中她与天魅门不得有任何瓜葛。」

  徐景清一怔,冷冷道:「师姐这要求也太过分了吧,天魅门历代魅女不会超
过三人,你将一人要去,而且一要就是三年,即使我能答应,门中长老也不会答
应。」

  吴安然微笑道:「为姐知道也是过分了些,但只要为姐此事办成,三年后可
为天魅门办任意三件事。」

  徐景清哼了一声:「难道杀了『风行万里』李万山和『剑若游龙』童可成,
赵国武林以天魅门为尊,这些事吴师姐你也能办到?」

  吴安然正色道:「当然。」

  楚铮听了暗暗咋舌,这个师父真会开空头支票啊。

  吴安然心中却想,若事情办成,楚家在赵国将一手遮天,到时楚铮也已将鹰
堂牢牢控制在手,办这两件事应该没有太大问题,若办不成,嘿嘿,他可没说办
不成自己该怎么样。不过他想徐景清应该会同意此事,毕竟仅凭天魅门的实力,
想到西秦去杀「风行万里」李万山和「剑若游龙」童可成还是力所不及的。

  徐景清果然怦然心动,但想了想还是有些怀疑:「吴师姐,你夸下如此海口,
难道师姐你认为仅凭你一人就能办到这二事吗?」

  吴安然笑了笑,道:「吴某又非天道高手,独自一人哪能办得了。」

  徐景清微一思索,有点不可置信地说道:「难道师姐是在为他人效力?」

  吴安然不答,看了看一旁站着的姬夫人和琴儿。

  徐景清明白他的意思,示意天魅门其余人员退下。

  楚铮知道自己该出场了,挺了挺胸。

  吴安然道:「当年吴某被南齐白道中人打成重伤,南齐已无容身之地,便来
到了赵国平原城,幸亏楚名棠楚大人收留了吴某,吴某从此便在楚府住下。楚大
人府上五公子与吴某甚为……投缘,便收他为徒。楚大人不久前上调至朝中,吴
某便也来了京城。」

  徐景清看着楚铮,道:「难道这位便是太尉大人的五公子?」

  楚铮起身拜道:「晚辈楚铮拜见师姑。」

  徐景清久居京城,知道楚家在赵国势力之雄厚,不敢受他此礼,起身道:
「五公子请起。」

  徐景清向吴安然说道:「楚太尉是楚家当代宗主,权倾朝野,师姐既然身在
楚府,又有何事办不成的,怎么还要我天魅门的魅女做甚?」

  吴安然正色道:「师妹,此事请恕吴某不便告知,但吴某答应之事,绝对能
为师妹做到。」

  徐景清知道吴安然背后既然有楚家撑腰,那方才说的话并非虚言,迟疑了一
会,说道:「师姐,五公子,我天魅门昔日未曾投入方家,便因为不想朝堂之争,
这魅女小妹可以借给师姐,但天魅门不想受楚家指使,还请五公子见谅。」

  吴安然刚想开口,楚铮在一旁笑道:「师姑是小侄长辈,师姑所言我这做晚
辈的理应听从,但师父答应的那两件事第一件杀两个魔教长老倒也罢了,晚辈本
该效劳,可要助天魅门称雄赵国武林,师姑又对我楚家不理不睬,小侄对家父也
交代不过去。况且当今相国方令信心胸狭隘,师姑不遵从他命,此人必定怀恨在
心,如今他是忙于朝堂之争,无暇理会天魅门,等政局一稳,他必全力对付师姑。
难道仅凭天魅门一门之力,还能对抗得了当朝相国吗?」

  徐景清默然不语,知道楚铮所说是实,既想依仗楚家,又不想为楚家出力,
天下哪有这等好事,何况既然已经得罪方家,若再开罪了楚家,天魅门在赵国将
无立身之处,于是说道:「那公子意欲如何?」

  楚铮笑道:「师姑放心,小侄并无他意。楚家在赵国屹立多年,也没有多少
办不成的事,只是有时楚家不方便出面时,天魅门能从中稍加协助便可。而且即
便楚家也不会有人知道师姑与小侄之间的关系,如果有什么要师姑帮忙的,小侄
自然会亲自前来拜见师姑。」

  徐景清想了想道:「公子既然如此说,那我天魅门便答应了,但每年为楚家
做事不得超过三件。」

  楚铮心中冷笑,这女人做事犹犹豫豫,当断不断,难怪天魅门始终见不得天
日。不过这也不急,既然天魅门上了楚家这条船,他既有鹰堂在手,又有熟知天
魅门内情的师父吴安然,难道还怕它飞上天不成?

                ——

             第十五章入宫遇叶

  回去的路上,楚铮问道:「师父,那徐景清是如何看穿你是女子的?」

  吴安然看了他一眼,冷哼道:「小孩子家,不要问那么多。」

  楚铮道:「师父,这魅女您是想要……」楚铮往上指指,的确想想除了将她
送往宫中,吴安然不可能再有别的用意。

  吴安然看了他一眼,道:「你小子还算有点见识,这魅女乃是天魅门无上神
功『媚惑众生』的修练者,通常是万里挑一才选出来的,这套武功据说是当年圣
门三祖之一商代的妲己仙子所创……」

  楚铮一听差点昏过去:「谁谁谁?妲己,是不是商纣的妃子妲己?她不是狐
狸精吗?」

  吴安然一巴掌扇在他头上,道:「混账东西,竟对妲己祖师如此不敬。什么
狐狸精,简直胡说八道。」

  楚铮摸了摸头道:「师父你以前又没对徒儿说过这些,徒儿实在不知我们圣
门历史竟是如此……渊源流长,不知另外两位祖师是谁?」

  吴安然道:「是申公豹祖师和西天道人祖师。」

  楚铮听了不由得呻吟了一声,除了西天道人他不熟,那两个都可算是遗臭万
年的人物,干脆把西天道人换成纣王组成邪恶三人组算了。

  吴安然不理他,继续说道:「当年这三位祖师协助纣王讨伐西周,但天不助
我圣门,被姜尚为首的正道中人所败,妲己祖师与纣王情深似海,陪着他自焚身
亡,申公豹和西天道人两位祖师拼死赶到皇宫时,已经来不及救他们了,只找到
本残缺不全『媚惑众生』的心法,便交还给了妲己祖师所创的天魅门。

  自古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们这个辅佐大商朝的神门也就变成了魔门,历
代被所谓的正派人士追杀,此事已过去千年,这段典故正道中人知道的已经不多
了,圣门中人可永远不会忘记。「

  楚铮听得有些头晕,这完全颠覆了他所知的历史,不过也难说,史书向来由
胜者所写,历史的本来面目谁都不清楚。

  吴安然说道:「天魅门得到那本『媚惑众生』的心法后,便挑选本门优秀弟
子进行修练,可能那本残缺心法缺了最重要一步,近千年来天魅门竟无一人能练
成,而且所挑选的魅女竟都在三十岁前便欲火焚心而死。天魅门无奈之下只好从
修练天魅门次一等武功『天魅功』中选出门主,但对『媚惑众生』心法历代天魅
门主都未曾死心,仍挑选优秀弟子修练。

  那『媚惑众生』心法虽残缺不全,但威力极大,只是天魅门从不让魅女出来
行走江湖而已。为师年轻时曾在天魅门与一修练此心法的女子起过冲突,但在
『媚惑众生』面前竟心神难持,毫无还手之力。据为师推算,当代天魅门的魅女
如今应该是只有十八九岁,用来迷惑那储君实在绰绰有余了。「

  楚铮有些担心:「这种魅女能如此颠倒众生,那到了宫里先被皇上看上怎么
办?」

  吴安然道:「你放心,这『媚惑众生』的心法既然是天下奇功,又岂止一个
媚字决,只需她逆运心法,便可惑人心神,整个人便会变得平凡无奇,内功略差
之人就算经过她身边都会视她为无物。」

  楚铮听得目瞪口呆,如此真是这样的话,那他岂不是放了一个妲已进宫?想
了想又道:「既然那魅女这么厉害,那师父怎么只说借三年?万一到时储君尚未
动手怎么办?」

  吴安然看了看他,道:「只要这魅女到了你的手中,何时还难道还能由天魅
门作主吗?」

  楚铮一愣,嘿嘿笑了起来。

  吴安然也压低声音阴笑道:「天魅门下子弟历代几乎都是女子,她们的阴毒
功夫比我们血影堂只多不少,到时连下毒都不用了,随便一种功夫都能让那储君
死得悄无声息。事成之后,那名魅女你想还就还,想留下就留在你身边好了,还
不是由你心意?」

  楚铮笑了几声,暗想留在身边可不是个好主意,到了那时认识这女子的人可
不少,留下岂不是自找麻烦?而且……

  几人回到踏青园,吴安然回他自己院子了。

  楚铮看了看天色,独自离开踏青园,来到楚名棠夫妇所住的北院。

  楚名棠已经上完早朝回来了,正与王秀荷说着什么,见楚铮进门,笑道:
「铮儿来了。」

  楚铮向楚名棠夫妇行了一礼,问道:「父亲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楚名棠道:「这两天皇上龙体不适,由为父和方相国主持早朝,近日也没什
么大事,简单议了一下便散朝了。」

  楚铮心中一沉,难道皇上已经身体不行了?若赵庆现在就即位,那可就麻烦
了。楚铮忙问道:「不知皇上身体如何?」

  楚名棠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听御医说没什么大病,只是这几日有
些闷热,皇上精神不佳而已。」

  楚铮松了口气,楚名棠道:「铮儿,你问这些做什么?」

  楚铮有些犹豫,他原本想把这几日做的事先跟母亲商量下后,再告诉父亲的,
但父母亲既然都在此,就一并说了吧,毕竟自己势单力薄,很多事还是要依仗着
父母的力量。

  楚铮咳嗽一声,道:「父亲、娘,孩儿有事禀报。」

  王秀荷向楚名棠一笑,道:「你看铮儿现在越来越懂事了,连和爹娘说话都
一本正经的了。」

  楚名棠望着楚铮,含笑道:「铮儿,你说吧。」

  楚铮把这几日自己所做原原本本地跟楚名棠夫妇说了,当然隐去他想刺杀储
君一事,至于往宫内安排人手楚铮想楚名棠夫妇应该允许的,恐怕他们自己都已
经在宫中安排过人手了。

  楚名棠夫妇相互看了一眼,均发现对方眼中惊异之色,楚名棠原本以为楚铮
这几天忙得是整合鹰堂的势力,却没想到这儿子已将目光放得那么远,正在为储
君即位后做准备。

  楚名棠想了想道:「那陆锋和天魅堂的魅女究竟是否可靠?铮儿,此事事关
重大,一定要谨慎行事。」

  楚铮垂手道:「那陆锋是孩儿从青堂中挑选出来的,应该没有问题,那天魅
门的魅女孩儿尚不知,天魅门并未把她放在京城,而是在离京城不远的陈县,这
几个魅女平日只是闭门练功,甚少见外人,等她到京城后孩儿想由姑姑将她安排
进宫。」

  王秀荷问道:「既然这个魅女如此出色,恐怕刚进宫内便会惹得众人瞩目,
宫内各方势力恐怕都要详细追查,难免会露出马脚。」

  楚铮笑道:「这个孩儿也考虑到了,不过听师父说若那魅女反运『媚惑众生』
的心法,便与常人无异,最多比他人俊俏些罢了,到时衣衫再穿得破旧些,便不
易被人发觉了。」楚铮故意将魅女说得平常些,将这妲己似的女子送入宫中,他
心中总有些不安。

  王秀荷咦了一声,道:「你想得挺周到嘛。」

  楚名棠在一旁道:「不要让你姑姑安排此女进宫,如今她在宫中已是众矢之
的。就让那女子留在陈县吧,过些时候便是五年一度的宫内选秀的日子,铮儿,
你让天魅门将那女子名字报来,命张伯昌到陈县给她安排一个合理的身份,到时
那选秀的官员自然会把那女子选入宫中。」

  楚铮喜道:「那真是太巧了,张伯昌办此事熟门熟路,他不知已往宫内送过
多少人了,这样一来此事便可天衣无缝了。」

  楚名棠道:「张伯昌儿子的事为父会让吏部侍郎去办的,就放在下批新任县
令中吧。」

  王秀荷却有些遗憾:「那魅女若真有吴先生说得那么好,未能见上一面那真
可惜了,不然如果看的中意就别给那储君了,留给铮儿算了。」

  楚氏父子同时皱眉,楚名棠道:「你都已经把轻如许给铮儿,怎么还要给他
找妾?」

  楚铮却在想不见最好,师父把那女子说得神乎其神,自己对女子又是比较心
软,到时要是真舍不得她走,那事就搞大了,如今轻如主仆三人一心挺好的,如
果再加个外来户,自己就不得安生了。

  王秀荷对楚铮笑了笑,道:「铮儿,你父亲已经同意你纳轻如为妾,还不谢
谢你父亲。」

  楚铮脸难得一红,过来向楚名棠行礼,楚名棠道:「罢了,轻如精明能干,
是个好帮手,以后你好好对她吧。」

  回到府内,却见吴安然正在教欧阳枝敏练武,把小欧阳操练得惨兮兮的。见
楚铮进来,欧阳枝敏想起身向少爷行礼,被吴安然一个巴掌打回原地。楚铮摇了
摇头,当年他习武时也和眼前情形差不多,欧阳枝敏习武年纪有些偏大了,以后
吃的苦恐怕更多。

  楚铮转身进了屋,见柳轻如也在,楚铮便把楚名棠准婚之事告诉了她。

  柳轻如虽羞红了脸,但心中也颇感宽慰,能为妾自己也知足了。

  紫娟和翠苓两个丫头在一旁齐声道喜,把柳轻如闹得跑出屋去了。楚铮无所
谓,自我感觉随着年龄的增长这脸皮也加厚了不少。

  等两个丫头出去后,楚铮心中又活络开了,魅女这事不用姑姑操心了,但最
好还是到宫里去一趟,看看姑姑那边有没有可用之人,最好多多益善,楚铮真恨
不得将赵庆身边全换成自己的人。

  第一天一早,楚铮洗漱完毕,柳轻如在旁边说道:「方才张老先生派人来禀
报,昨晚已让人告知琳妃娘娘公子想进宫看她,琳妃娘娘很开心,说今日一早便
派人来接公子。」

  楚铮一怔,笑道:「张伯昌办事挺快的嘛。」

  柳轻如也笑道:「公子交代的事,他怎敢怠慢。」

  楚铮想了想道:「那他有没有查清储君今日是否在宫中?」这是他昨日特意
吩咐的,楚铮觉得无论于情于理,还是暂时还不想与赵庆起冲突地为好。

  柳轻如道:「据张老先生派来禀报的人说,储君今日到方相国府上去了,去
拜会他的老师方二先生。」

  楚铮一哂:「真是见方二先生吗,恐怕还是主要见方相国吧。」

  柳轻如道:「还有,那楚芳华四人听说公子又要出去,已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楚铮听了,觉得这四人也是忠心可嘉,何况保护自己是她们的职责所在,再
一味拒绝岂不寒了她们的心,想了想道:「那好吧,今日便带她们去吧。」

  楚铮匆匆用了些早点,与楚芳华出了楚府,见上次来接王秀荷和自己的太监
孙得山已等在门外,于是抱拳道:「有劳孙公公久等了,真是罪过。」

  孙得山忙上前拜道:「小得子见过五公子。」

  楚铮与他亲热地寒喧了几句,又指指身后楚芳华四人道:「孙公公,此番本
公子进宫带这四小婢应该无碍吧。」

  孙得山笑道:「那是当然,楚府五少爷出门,身边没几个侍从岂不笑话,请
五少爷放心,小得子别的本事没有,领几个人进宫还是没问题的。」

  几人上了马车,此次没有楚府长辈在,孙得山也进了车厢陪楚铮说话。楚芳
华四人见他坐到了楚铮身边,便都看着他,并不出声。孙得山虽不谙武功,但还
是感觉到这四个女子身上渗出阵阵寒意,顿时浑身发毛,强笑道:「五少爷,您
这四个婢女还真是……奇特。」

  楚铮苦笑,这四人武功尚未到收发由心的境界,这样的话以后岂不吓煞旁人,
于是喝道:「你们这是做甚,不得对孙公公无礼。」

  楚芳华四人应声「是」,住车厢里面坐了些,但四双眼睛仍不离孙得山左右。

  孙得山只觉芒刺在背,坐立不安,再也没心思和楚铮说笑。

  到了宫内,楚铮拜见过楚琳,两人先聊了会家常,楚琳便让身边人退下,楚
铮也把楚芳华等四人轰到门外。

  楚琳道:「铮儿,你派人过来说有要事相商,是什么要事啊?」

  楚铮将来意细细与楚琳说了,楚琳听得楚铮竟成鹰堂堂主,顿时无比惊奇,
道:「鹰堂上下有万人之多,大哥怎么想的,居然把鹰堂由你掌管,堂内这么多
事铮儿你能忙得过来吗?」

  楚铮笑道:「侄儿初掌鹰堂,哪能事事过问。侄儿主要心思放在青堂和赤堂,
其余诸堂暂时仍二爷爷主管,侄儿尚不能服众,此事还需慢慢来。」

  楚琳想了想道:「铮儿,宫内之事,姑姑也曾想过为楚家在储君宫内安排些
耳目,但均未成功。如今在储君身边最宠信的是宫内的副总管郑重,对宫内诸事
无论大小巨细都烂熟于心,姑姑手中的一些人手根本瞒不过他,想要掌握储君今
后的动向,只能靠青堂中新入宫的人了。」

  楚铮有些失望,道:「青堂近年来入宫之人大都职位都较低,尚无法大用。
储君宫内的那小厮陆锋平日也只是打打杂,连储君面都未见过几次。」

  楚琳微笑道:「此事姑姑倒可以帮忙。储君近年来行事日渐嚣张,与姑姑已
有过多次冲突。铮儿,你让那叫陆锋的小厮过几日寻个借口,到姑姑这凤鸣宫附
近来,到时让小得子找两人教训他一顿,储君此人最为护短,陆锋既是他宫中之
人,又是被本宫的属下欺负了,他必然会为陆锋出头。」

  楚铮皱眉道:「此计好是好,但陆锋毕竟是他宫内一微不足道的下人,就算
出了事,底下管事太监未必会报与他知晓。」

  楚琳想了想道:「那好办,你命那陆锋还击时出手重些,或者干脆将那人杀
了。」

  楚铮吓了一跳,道:「杀了您宫中之人?这怎么可以?」

  楚琳道:「成大事之人又怎可拘小节,何况姑姑宫内人手众多,也非个个都
是心腹,找个无关紧要的不就行了。那陆锋杀了他,姑姑便可以此为借口向储君
要人,以他的性子,绝不会向本宫屈服,必全力保全那小厮陆峰。」

  楚铮觉得此计的确可行,心中虽有几分不忍,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于是起
身行礼道:「那就有劳姑姑费心了。」

  楚琳笑道:「铮儿跟姑姑客气什么,姑姑也正发愁如何派人接近储君呢,那
陆锋得到储君信任后,储君一举一动都瞒不过楚家。」

  楚铮笑着称「是」,心里却想道,这陆锋可不能轻易动用,他与那魅女是自
己对付储君的最后一招,真到了不得已的地步,毒杀储君必须一击必中。

  姑侄俩又聊了会儿,突然孙得山进来禀报:「启禀娘娘,公主求见。」

  楚琳笑道:「她来得可真巧啊,正好铮儿也在,快请她进来。」

  楚铮见姑姑笑得颇为暧昧,想起王秀荷曾说过姑姑想为他和敏公主搓合一事,
顿时暗暗叫苦。说实在话他对这个公主并没什么好感,何况自己还打算着怎么杀
她哥哥,楚铮实在不想与她有何瓜葛。

  赵敏着一身劲装走了进来,向楚琳行礼道:「拜见琳妃娘娘。」身子虽向着
楚琳,可眼光却瞟向了楚铮。

  楚琳看在眼里,心中暗笑,道:「公主请起。」

  赵敏站了起来,楚铮向她行了一礼,楚琳笑道:「本宫这侄儿公主原本就认
识,就不必本宫介绍了吧。」

  赵敏道:「楚家小弟上次来宫里,本宫照顾不周,还请娘娘见谅。」

  楚琳道:「公主此言差矣,上次若不是公主相护,铮儿还不知要吃什么苦,
铮儿,还不来谢谢公主。」

  楚铮起身向楚琳行礼:「楚铮多谢公主。」楚铮此时心境与当日进宫大不相
同,知道这敏公主在宫内身份特殊,将来唯一能与储君相抗的也就是她了,所以
不管心中如何想法,但举止中不敢流露半分勉强之意。

  楚琳又问道:「公主,你怎么这身打扮?是否正与叶先生在练武?」

  赵敏道:「这倒不是,只是本宫每日清晨都有这练武的习惯。」她方才听人
来报说楚铮到宫里了,没来由的心中一喜,便匆匆赶来,连衣裳都未来得换。照
理来说她到楚琳宫中,应是身着宫廷盛装而来,可真要梳洗完毕再换上公主服饰,
至少需要一个时辰,赵敏心急之下就顾不了那么多了。

  三人小谈了片刻,楚琳寻了个借口让赵敏和楚铮到宫外逛逛。两人出了凤鸣
宫,楚铮也放开了,一路上与赵敏谈笑风生,不时说几个趣事,把赵敏逗得咯咯
直笑。

  赵敏自小成长于宫中,平日又专注与练武,楚铮可算是她第一个引她注意宫
外男子,虽比她小了一两岁,但各方面都算比较杰出,也难怪赵敏时常惦记着他。
今日重逢,楚铮又存心讨好,赵敏见他不再敷衍自己,心中甚为高兴。

  两人走到一宫门前,赵敏指了指道:「这便是本宫居住之处。」

  楚铮抬头看了看,见宫门上方挂着那匾上写着三个大字:太平宫。不由得心
中一沉,道:「公主封号就是『太平』?」

  赵敏点点头,道:「本宫再过几月便成年了,敏公主是儿时的便称,以后你
就唤本宫为太平公主吧。」

  楚铮见她气指颐使,心中不喜,但自他接掌了鹰堂,心机变得深沉了许多,
再不喜怒形于色,向赵敏行了一礼,道:「遵命。」

  赵敏丝毫不觉,对楚铮笑道:「到里面去看看吧。」

  楚铮有些犹豫,他对宫里的规矩并不是很熟悉,不知道能不能擅自进去,可
抬头一看,赵敏已经走了进去,楚铮无奈,只好快步跟上。

  赵敏边走边道:「听琪姐说你武功不错啊,真是不明白,你是楚家的公子,
怎么也会练就一身那么好的武功。」

  楚铮干笑道:「小弟练得是些花拳秀腿,恐怕是琪郡主过誉了。」

  赵敏道:「不对,琪姐眼界甚高,本宫与她在外游历半年,根本没听见她夸
奖过什么人,你能让她如此看重,身手必然不凡。」

  赵敏说着看了看四周,对楚铮悄声道:「不如咱们在此切磋一下?」

  楚铮怦然心动,这赵敏应该就是当年五位天道高手之一的叶门的传人,对这
些传说中的武功他也是向往已久,但口中却道:「小弟怎敢与公主动手?」

  赵敏笑道:「无妨,本宫除师父和琪姐之外,尚未与他人交过手,上次与琪
姐在外游历,也只看了各地的风俗人情,并未与人切磋过。此处并无外人,就算
你输了也不会传出去。」

  楚铮无奈一笑,这公主说话还真不顾及别人感受,尚未动手,便好像她已赢
定了,于是拱手道:「那小弟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两人来到草坪上,赵敏通常便是在此练功。楚铮问道:「不知公主喜欢用什
么兵器?」

  赵敏摇了摇头,道:「本宫从不用兵刃的,你呢,你爱用什么本宫派人去拿,
放心,你不会伤到本宫的。」

  楚铮气结,平伸出双手,在空中缓缓手握成拳,啪啪指关节连声作响,双袖
无风自动,道:「小弟也是从不用兵器的。」

  赵敏眼放异彩,点头道:「琪姐果然没骗我,你的内劲真的比本宫高,已到
了气蕴成形的地步,真不知你是怎么练的。现在就看你身手如何了。」说完上前
一步,一掌向楚铮击来。

  楚铮见她这式掌影漂浮,微哼一声,心想就点功力我就是挨上几下也伤不了
我,于是伸手一挡。楚铮顾忌着她的公主身份,生怕伤了她,这一挡也只用了五
成功力。

  没想到赵敏这一掌一沾而过,在空中划了个半圆又向他击来,这掌的劲力比
方才竟大了数倍。楚铮这一挡如同挡在虚处,空荡荡的好不难受,不敢再心存小
觑。于是并不去接那掌,反而向前一大步,一拳向赵敏打去。

  赵敏轻轻一笑。楚铮拳还未到,她身子便如柳絮一般,借楚铮的拳风已向后
飘去,楚铮拳一收,赵敏又如影跟进,冲着楚铮又是一掌。楚铮连出三拳,赵敏
也电光石火般进退三次而且都是借了他出拳收拳之力。楚铮好不容易接了她一掌,
发现传来的掌劲熟悉无比,赫然就是他的龙象伏魔功。

  楚铮惊骇无比,心头闪过四个字:如影随形。难怪赵敏先前口出狂言,说楚
铮绝对伤不了她,有这般借力打力的功夫,天下又有几人能伤到她。

  楚铮慌乱之下,只有招架之功。可即使他只是招架,赵敏却仍能借到他力,
出掌一招重过一招。楚铮见势不妙,暗想此番若败在她手下,今后便再也抬不起
头来,心一横,强行使出了他尚未练成的第五层龙象伏魔功。

  赵敏正打得顺风顺水,心情舒畅,见楚铮又一拳击来,也不以为意,准备又
如法炮制借势向后退去。却没想楚铮这一拳竟含有极大吸力,赵敏一个踉跄,直
向楚铮怀里撞去,幸好楚铮对敌经验不丰,居然这时又一拳向她击来,赵敏正好
借力向后飘去,但已经惊得花容失色。

  楚铮那拳刚击出,心中便已后悔不迭,暗骂自己简直是笨蛋一个,要不然她
扑到自己怀里时,自己只需双臂一合便可把她抱得紧紧的,再一拧身就可将她压
在地上动弹不得。但转念一想,这样一来岂不是与这金枝玉叶有了肌肤之亲,万
一她赖上自己咋办?

  赵敏拢了一下鬓边散乱的秀发,笑道:「楚小弟果然武功高强,差点儿让本
宫吃了大亏。嗯,这般动手才有点意思。」说完,又向楚铮攻来。

  楚铮吸取方才教训,不再一味猛攻,双拳劲力忽出忽收,但赵敏也心有提防,
不再上当,两人一时间竟斗得旗鼓相当。

  可龙象伏魔功第五层楚铮毕竟尚未练成,此番强行运用,时间一长便觉得气
息渐急,头晕目眩,知道再这么打下去不是办法,于是双掌一拍一震,使出幻天
掌,向赵敏扑天盖地般攻去。

  赵敏见楚铮拳法一变,原本大开大阖的武功变得奇繁无比,往往一式未到便
在途中化为数式,十招中九虚一实,甚至十击十虚,但又不得不挡,只觉得吃力
无比。

  楚铮也是暗暗叫苦,表面上他已是大占上风,但赵敏如同惊涛骇浪中的一叶
扁舟,任凭他怎么强攻猛打,始终对她无可奈何。若等她熟悉了这套掌法,自己
还是难免一败。

  突然一个清越的声音传来:「住手。」

  声音并不大,楚铮却感到心神摇持,赵敏如奉圣谕,立即停下手来向后退去。
楚铮喘了两口粗气,见场边不知何时站着一人。

  此人看上去不过四十余岁,面容瘦矍,脸色苍白,两只眸子精光四射。赵敏
走到他身前,俯首道:「师父。」

  那人哼了一声,缓步向楚铮走来。

  楚铮觉得那人一举一动,似都融入于天地之间,他顿感无力抗拒,只想后退,
但却无法动弹。

  那人走到楚铮面前,缓缓说道:「你就是楚太尉的五子楚铮?」

  他一开口,楚铮觉得压力一松,行礼道:「晚辈正是。」楚铮神态恭谨,这
人绝对是他今生仅见的高手,就是吴安然也还远远不如。

  那人森然道:「那你怎么会使魔门的武功幻天掌,难道你们楚家忘了当年的
誓言了吗?」

  楚铮一头雾水:「什么誓言?晚辈不知。」

  那人淡淡说道:「还在装傻,既然你破了楚家之誓,就别怪我不留情了。」
说完,一掌向楚铮头顶拍来。

  楚铮大惊失色,他万万没想到这人竟会对他突下杀手,情急之下奋起全身之
力,一拳向那人手掌击去。

  那人掌势毫不停顿,直接拍在楚铮拳上,楚铮只觉得一股磅礴大力夹杂着他
的龙象伏魔功汹涌而来,顿时一口鲜血喷出,远远地飞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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